府籍簿細察,番上之卒也可稱精銳,典兵者王孝傑等俱知兵大將,都下演武我也列席觀看,但總是覺得氣象有差。當時場景仔細想來,竟還不如眼前,這真是諸州新募團練之軍?」
李守禮策馬於諸營盤之間,忍不住開口問道,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疑惑。
聽到李守禮這一番評價,李潼也忍不住笑起來。他們兄弟情深,李守禮自然沒有必要踩一捧一的奉承。更何況舊年他也曾歷事南北兩衙,對於兩衙禁軍是個什麼狀態,自然也有一番了解。
「周世以來,軍簿創設,諸府長為武備,甲員養於鄉野,番期輪役,積勛授田,且耕且戰。此法不可謂不善,但近時以來,征伐漸糜,番期歲時有逾,農節長久不守,籍田泰半撂荒,勛功難有授給。時久成弊,更言何氣象啊!」
近來都畿之內南衙禁軍的整頓方略,李潼也有所了解。諸軍府籍簿嚴查,番期軍令重新審定,的確也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使得南衙諸衛番上兵員有了一個相當程度的增長。
但這一系列的整頓,都沒有觸及到一個根本性的問題,那就是府兵的經濟地位。往年之所以能維持下來,是因為有均田制這一基礎,但隨着均田制被破壞,府兵的經濟地位便再也無從談及。不排除有的人胸懷大志,唯以建功立業、豹尾封侯為己任,但這畢竟只是少數。
古來練兵稱善,歷代名將各有各的技巧,各有各的法門,但講到最根本,無非錢糧給夠、令行禁止。
今次參與潼關演武的,的確是諸州新募團練,若說氣象較之朝廷禁軍還要雄壯有加,這其實也並不準確。就李潼一路行來所見,許多士卒連基本的營伍陣列、旗令辨識都還有問題,諸處場面不乏混亂。
但之所以給人這樣的錯覺,應該是具體到每一個士卒身上,他們各自的精神面貌不失積極與樂觀,從而整體上給人一種氣勢雄壯的感覺。
行台募軍同樣新行未久,但圍繞於此所做的準備卻是非常充足。諸州募取多寡,基本上是遵循一個有田則必有甲的原則。無論寬鄉窄鄉,不分軍戶、民戶,在籍有多少土地,則就按照比例徵募多少甲兵。
諸州長史審定籍地,然後交由司馬揀核兵員,呈送行台團練使,然後匯總行台兵部,按照這一兵力配比,給予諸州一定的財政回款。
這一部分款項並不直接用於發放兵員俸料,而是設立一個甲田倉,諸州各自劃出一批田產,使用官奴、徒役進行耕作,所收物料直入倉儲,由行台兵部度支調度,以支付軍資。
這一系列的章令安排,看起來是周轉複雜,有些繁瑣。最開始如此制定,主要是為了迴避朝廷的貢賦征取,一旦朝廷就此追究,行台也不是截留貢賦養兵自重,貢賦該是多少就是多少,至於行台養兵所用,則在行台自身度支內。
但在真正實施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樣的周回處理無形中就解決了幾個相當重要的困難。
關內諸州,寬鄉窄鄉差異明顯,有的州多達數萬民戶,兵員倒是充足,但卻患無田可授,大量失地民眾已經嚴重威脅到社會治安。有的州地廣人稀,勞動力本就不足,一旦再出一丁,直接就影響到一戶人家的生計問題。
行台募兵,不限軍戶、民戶,不限土籍、客籍,諸州因田募甲,兵員選擇的自由度更高。在確保本州民生不受影響的前提下,可以通過優撫亡戶、客籍等來滿足行台派給的徵兵要求。
諸州甲田倉的設立,可以確保行台軍費用計有一個相對獨立的構架系統,但又不失於整體的統籌,可以極大程度的避免權專一州的情況,同時大軍又不失所養。
甲田獨立運作,這又極大的省簡了行台對於諸州武備的審計、督查等工作量。諸州也完全不必以養軍為患,畢竟養軍的支出是按照籍田多寡來劃分規定,籍田就是一州租調財政之根本。
至於這些招募的甲兵們,也無患功無所給,又或因兵役沉重而荒廢耕事,竟年無收。在諸州甲田創設、倉廩充實的情況下,行台大可以錢糧厚給,恆有所得。
如今關內亡戶過半,寬鄉、窄鄉參差不齊,無論招撫亡客,還是編戶給田,想見成效都需要極大的工作量。究竟是行台使員專事,還是大權授給州縣,這又需要深刻的討論。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