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道:「外事托給你,我是放心。家門之內,既然你祖母仍在,也無需你分心細較太多。十月大禮之後,宮奴能感故恩者,發配乾陵,余者悉收西苑、了卻殘生。天下之主,無謂因此區區宮穢沾污羽毛。」
聽到這話,李潼不免更加感慨,他兩個叔父的死真是給他奶奶打擊不小,以至於性格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很明顯他奶奶是瞧出了他對宮中鬧亂有刻意縱容、然後一舉盪盡的打算,所以才會這麼說。
屏風後太平公主還在猶豫着要不要走進來,聽到這話後更是心中一凜,本來已經抬起的腳步驀地落下,而後便折身向外行去。
看着屏風上投射的燈影,李潼嘆息一聲,也不隱瞞自己的心意,抬頭望向他奶奶並說道:「向年在微時,確有怨祖母威重情薄,人不敢近。而今身當此位,算是有了體會。人之才力無謂大小,諸事雜涌面前,惟慎重略輕,才能不失治序。
滿心大計讓我五內焦灼,實在沒有閒情於微處細着手筆。我與祖母身世並不相同,想要不亂於事,則不能縱情。眼下諸事尚不失控,宣威便是留情,否則,恐怕情法相悖、彼此難容。」
武則天聽到這話,眼中不免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李潼便又繼續說道:「祖母既然對我深具信心,肯將家國付我,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恃寵強逼,讓我恩親老景蕭條。天下奉於一家,豈不容二三親徒?唯今存續之際,邦家只容一聲,渡過此難之後,自有裕年榮華,享用不盡,我也希望親人能夠勿迫我於短時。
我本欺天偷命一介孽員,若非祖母垂憐庇護,安有餘後造化?機緣巧合,幸至於此,寰宇之內,情義契合,無過我與祖母,絕不會使權任性,讓祖母垂淚人間。」
武則天本來眉間隱有慍色,但在聽到這裏的時候,神情又軟化下來,指着李潼笑罵道:「大不必將你命格言之鄙薄,你祖母一生榮辱所歷實多,過眼人物更不知凡幾,偏偏你小子是降我一物。已經如此年邁,也難再擾你幾年。你少來便深有格局分寸,雖然常是闊言人情,但人情又能亂你幾分?眼下且恃舊情,向你討要幾年安樂,至於日後,也都由你。」
說到這裏,武則天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李潼見狀,上前撫平了有些皺起的衾被,並輕聲道:「祖母安心休息吧,事情我會儘快處理。都畿幾人可以無恙,但在外者如何,並不是我能控制。」
聽到這話,武則天眉頭更加舒展,但仍下意識握着李潼的手腕,李潼也只是側偎榻左,待聽到輕微均勻的鼾聲,才試探着輕輕抽出了手腕並站起身來,有些久坐缺氧,身軀微微一晃,突然便感覺到身側觸上一溫軟身軀。
「殿、殿下繁忙勞苦,還能伴親入眠,哪怕尋常人家,都少有這樣孝義深厚的兒孫……」
楊喜兒下意識的入前攙扶住身軀微晃的監國元嗣,旋即俏臉上便霞雲飛染,羞怯垂首,但仍壯着膽子輕聲說道。
李潼有些尷尬的收回臂肘,這才注意到一直在側侍立的少女,只是在聽到這話後又忍不住打量少女幾眼,你看到了啥、聽到了啥?知道我跟我奶奶剛才在談啥?
「你、你……娘子是楊相公家人?」
看了幾眼後,李潼才有些驚奇的輕聲問道。他雖然歸都多日,但一直忙碌,還真沒有細緻觀察過他奶奶身邊侍用之人。侍用小事,既然他無心過問,自然也不會有人向他詳奏。
楊喜兒聽到這話,眼波先是一黯,片刻後才又露出幾分驚喜:「殿下還記得我?」
李潼聞言後,心生幾分不好意思,抬手示意少女隨他行出寢室,行走間舉手比量了一下少女身高,然後又降低尺余。
楊喜兒見狀,便矮身側首,將額頭頂在李潼手緣,一邊走着一邊升高,行出寢室後,才恢復了正常的站立身姿,兩眼笑得月牙一般,滿是少女的嬌俏,兩手一攤,口中則說道:「便成了這個樣子。」
看到少女開朗的笑容,李潼的心情也略受感染,嘴角一翹便又說道:「雜事纏身,疏於飲食侍奉,殿室之內,有勞娘子備事起居。」
「故邸遭拒,總需有處容身。幸在太皇太后揀用,妾能免於野中荒長。遊蕩內苑,不違父志,不敢當殿下垂問。」
聽到這楊家娘子這麼說,李潼乾笑兩聲,不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