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那兩畝地,雖只得一兩不到的銀子,他依舊背着妹妹步行去幾百里外的京都求生去了。
那一路艱苦自不用提,後來,樂峻靠着一股狠勁兒,被當時招募侍衛的光燁侯府選中做侍衛,半年後,他用餉銀再加上借的幾兩銀子,在光燁侯府後面的街上買了間小院子,又買了個小丫鬟,將妹妹安置進去。
樂峻打算着一輩子為侯府效忠,那樣好歹有侯府這座大山給他們借勢,日後妹妹嫁了人,有他這個在光燁侯府做侍衛的哥哥在,也必不會敢有人欺負她。
然而就此時,樂輕玲再次出現,她竟是光燁小侯爺的恩人,且二人正要定親,樂家一家人都將會在不久之後進京,樂老大家的樂崇和樂老四家的樂嶼也在那一年中了舉,真真是一門風光。
看着這些曾經喝自家血的人過得越發光鮮亮麗,樂峻心中升起強烈的不平,然而他知道,自己還是和十年前一樣,根本不是已經攀上光燁侯府的樂家人的對手。
更何況到如今,他只想妹妹能夠一生安樂順遂,便在心裏解勸自己,忘掉那些恨。
但一個月後,樂峻卻成了里通外合賣出樂輕玲外出的路線而使她遭遇當時一位貴女買兇殺人的罪魁。
儘管樂輕玲半點傷都沒受地被解救回來,樂峻還是得了三十杖刑的責罰後被趕出府,竟是在出府當晚,就因傷口崩裂不治而亡。
唯一可以依靠的哥哥去世,樂輕悠以後的生活可想而知,樂峻去世沒過一個月,她就被一向信任依賴的丫頭玲瓏哄到人牙子處賣了。
樂輕悠自小身體虛弱,便是後來有樂峻盡最大努力給她補養,還是不足正常人水平,在人牙子轉賣的路上被各種磋磨,沒到人牙子所謂的下家,便已香消玉殞。
樂輕悠一直跟在他們兄妹倆身邊,至此,看着另一個叫樂輕悠的才僅僅十七歲的女孩死後被扔到亂葬崗,突然覺得十分荒誕,他們努力地生活,為何總會在將將好起來時,一次次被某隻看不見的大手輕易地便推到更慘的境地?
她蹲在另一個樂輕悠身旁,盯着她青灰的面龐,百思不得其解,他們的努力生活難道只是一場笑話嗎?
恍然間,腦中響起一個驚雷,樂輕悠看着亂葬崗上面色青灰的樂輕悠,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她一直跟着的這個樂輕悠,竟然不僅名字與她一樣,連相貌也是一模一樣!
神魂一陣飄蕩,再次沉入黑暗前,樂輕悠聽到了樂輕玲那頗具辨別性的嗓音:「呵,這就是田園小嬌妻的女主?我不過動動手指頭,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彈死了,果然是無腦白痴文中的女主。不過,有帥氣俊美又身份高貴的小侯爺,這裏還是很美好的呢。」
田園小嬌妻?那是什麼?
沉沉黑暗中,樂輕悠疑惑不已,沒容她再多想,一陣陣富有生活氣息的聲音驀然灌入耳內,糖葫蘆、泥人兒、糕點的叫賣聲不停往她耳朵里鑽。
這讓她忍不住往接觸到溫暖的地方靠了靠,噗通噗通快速的心跳聲隨即響在耳邊,樂輕悠感覺到一雙有些硌人的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輕輕,別怕,哥哥在」,少年聲音干啞,「馬上就到藥堂了,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哥哥?
這聲音,好熟悉。
樂輕悠睜開了眼睛,抬頭望去,少年尖瘦的下巴和乾瘦的臉頰便映入眼帘。
「哥哥」,這是樂峻嗎?夢裏有好幾次,她在樂輕悠夜晚睡着時被吸入她體內,那時她好奇走出去看過,而每次都是哥哥警醒地出來,哄着她回房去睡覺。
樂輕悠沒有親人,當時便想,如果她也有這樣一個哥哥,該多好。
但現在,她怎麼會在樂輕悠體內?還是大白天,且樂峻怎如此瘦小?
發現妹妹清醒,並盯着自己看,樂峻生生停住疾奔的腳步,低頭抵住她的額頭,片刻後哽咽道:「不燒了,輕輕,你不燒了。不行,還是到藥堂請大夫看過,哥哥才放心。」
樂輕悠一時間思緒翻騰,夢中樂峻跪在藥堂前,被樂輕玲用天真的話一步步逼成個不孝不義的混人的場面反覆出現。
她不由小小聲地喊道:「哥哥,我好了。」
她不能讓這個傻哥哥再像夢中那樣在藥堂前,被樂輕玲一句句逼得說不出話。
樂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