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是要良善一些的好。
洛妃伺候太后用了藥歇下,便和靜太妃往偏殿走去。
懷陽郡主見人來了,忙擦眼淚止住話,卻仍舊沒鬆開白楹的手,她問道:「外祖母是歇下了嗎?」
洛妃點頭,道:「郡主不妨過上片刻再去看太后。」
懷陽郡主看向白楹,見她輕輕搖頭,眼中不免染上悲傷的情緒。
她心知,在死亡面前,誰都無能為力。
白楹道:「我陪郡主出去走走吧。」
靜太妃看過太后,便沒有久待,和白楹一前一後走出壽康宮。因為侍疾緣故,洛妃並兩三個位分稍低一些的妃嬪守在壽康宮。
桑嬪眉眼微垂走過來,「娘娘,您也忙了好一會兒了,歇一歇吧。」
「不過小事。」洛妃挽出一個笑,「伺候太后,本就是理所應當。」
最後四個字她說的有些慢,放輕了語調,似含笑意,落在桑嬪心上像玉石敲擊,她不由得多看了洛妃一眼,見她依舊笑意盈盈的模樣,便低垂着頭:「娘娘說的極是。」
另一邊,靜太妃臨走前叮囑了一句「等會兒回景玉宮來」,便讓白楹跟着懷陽郡主往清靜的道路走去。
「阿楹,我一直覺得,外祖母身體康健,定能再活上個七八年。」懷陽郡主低聲道,「但我沒想到,原來一個人的離去,是這麼的容易。」
這不是懷陽郡主第一次知道死亡,但卻是她離死亡最接近的一次,而且身臥病榻的人,是疼愛她多年的嫡親外祖母。
不管太后為人如何,做了多少於良知背道而馳的事情,但對懷陽郡主來說,她只是一個疼她愛她的長輩。
她對懷陽郡主的愛,是始終沒有摻雜任何利益的。
畢竟這是她唯一女兒的骨肉。
白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生老病死對她來說,早已司空見慣,在上輩子,這些只是醫院中的常事,或許她在第一次做老師助理,親眼目睹車禍病人搶救無效的時候有過悲傷和無力,但次數多了,磨練多了,當她年紀輕輕能夠和老師並肩而立獨當一面,她就很少會為這些而頹廢不振。
當然,也可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一說。
白楹不敢保證,若是哪一日身邊親人也如這般垂垂病死,她還會不會這麼冷靜旁觀。
——大概是不會的。
所以她沒有資格安慰懷陽郡主任何。
白楹輕輕牽住了懷陽郡主的手,和她說起了上輩子小時候的事情,「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看着長輩乾瘦的手,佈滿皺紋的面容,我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死亡。」
「我依偎在她懷裏說,你可不可以不要死,一輩子陪着我,求求你不要死。」白楹露出笑容,有些惆悵,「長輩摟着我笑我傻,死不死,並不是人為所能控制的,如果可以,她也想陪我長大,陪我到老。」
「我就很傻氣,很悲憤地說了一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懷陽郡主沒忍住彎起唇,看着白楹,似乎沒想到她小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白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長輩讓我不要說傻話,我卻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央求她答應我,不要死。」
「她沒辦法,說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懷陽郡主的神情逐漸落寞下來。
白楹道:「雖然得到了承諾,但那個晚上,我卻做起了長輩離世的噩夢,我甚至想,哪一天我死了,世上是不是就不會再有我這個人,我或許變成了空氣,又或許沒留下一點痕跡。想想真可怕。」
懷陽郡主感傷道:「是啊,人這一生,無論如何,都是要走到盡頭的,但我不甘心多年後閉上眼,世上再無我,我不甘心只是芸芸眾生中微不足道的塵埃,我……」
「你也想要長生嗎?」
她啞然無聲,囁嚅道:「長生……太孤獨了……」
白楹笑了,拍拍她額頭,「所以啊!想讓你如願太難了!」
懷陽郡主垂頭喪氣,兩人走在去太學的路上,都沒有進去,只停留在外面的樹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