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兒子此時如此童言無忌,若是換作別的上司親臨,他早就一把將兒子拉開,大聲斥責一番了。然此時,他心知徐恪的秉性,是以便順勢向徐恪引見道:
「徐大人,這是犬子周同,他今年十一歲,不愛讀書,卻喜玩鬧,今日讓大人見笑了!」
「誒!」徐恪卻擺手道:「令郎很可愛吶!」他又俯身朝周同問道:「你手裏的這隻『貓妖』怎麼啦?」
周同焦急地說道:「『貓妖』在籠子裏呆了三天,卻什麼也不肯吃!我把家裏最好的魚骨頭全放籠子裏了,它還是不肯吃,大哥哥,你快幫我看看,它是不是就要死了?它為什麼不肯吃呀?」
「同兒,休得無禮!這位可是青衣衛的千戶大人,你得叫『大人』才對!」周肩巨雖知徐恪不會在意,但還是向周同出聲提醒道。
「別嚇着孩子了!」徐恪又向周肩巨擺了擺手。他望向周同手裏的鐵絲籠,果見籠子裏關着一隻模樣甚是可愛的小花貓。
然此刻,那隻小花貓卻好似渾身無力,軟綿綿地躺在籠中。她見了徐恪,急忙奮力躍起,口裏發出「喵喵」之聲,似是在哀哀求告。
「可以讓大哥哥仔細看看這隻『貓妖』麼?」
「呶!給你!」
徐恪提起鐵籠,看了籠子裏的小花貓片刻,只覺那隻小花貓,身上的毛色白中夾紅,極是鮮亮,一雙貓眼卻仿佛是水靈靈地又異常可愛。徐恪從小到大,見過的家貓野貓不知多少,卻從沒見過顏色如此鮮艷,形狀又如此可愛的一隻小花貓。他見那隻小花貓此時的一雙貓眼,也正直直地盯住了自己,心中不覺分外有趣。
徐恪將鐵絲籠又交還到了周同的手裏,俯下身,笑着道:
「小弟弟,你知道,小貓為什麼不肯吃麼?」
「為什麼?」
「因為你把它給關了起來呀!它失去了自由,當然就不會開心。它不開心,就不想吃飯了!你想想看,若是你父親,也把你給關在了屋子裏,只叫你看書,別的什麼事都不能做,你會怎麼辦?」
「我會翻牆逃出去,哈哈哈!」周同笑着回道。他稚嫩的聲音中,卻自有一股豪爽之氣。
鐵籠內的小花貓奮力「喵」了一聲,好似在大罵道:「小兔崽子,你是能翻牆逃出去,可這鐵籠子鎖得死死的,你讓本姑奶奶怎麼逃?!」
徐恪又耐心勸道:
「可是,你若翻牆出去之後,又被你父親給逮了回來,這一次他將房門上鎖,讓你再也不能出門半步,你終日被鎖在屋子裏,你還能開心麼?」
「大哥哥,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放了它,是嗎?」
徐恪點了點頭,心道這個孩子,看着頑皮,卻挺聰明的。
「不行!我不能放了它!」
「為什麼呀?」
「它可是我費了老半天的勁,才逮到的!再說了,它可不是一隻普通的貓,它是『貓妖』啊!你把『貓妖』放了出去,它不是又要害人了嗎?」
周肩巨原本見徐恪與他兒子言笑甚歡,便也不去打攪,此刻聽得周同接連說着「貓妖」之語,他眉頭已暗暗皺攏,心道,這位徐大人眼下正是貓妖一案的查案副使,同兒雖是玩笑之語,可萬一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說知縣的兒子暗藏貓妖,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當下,周肩巨再也顧不得「慈父」的形象,他急忙大步上前,一把奪過了周同手裏的鐵籠,大聲訓斥道:
「同兒,不得在此胡言亂語!這青天白日之下,哪裏來的貓妖!這隻貓兒被你關了三天三夜,原本也該放了!」
周肩巨一邊說着話,一邊就要打開鐵絲籠,不過,那鐵籠子是周同精心製作而成,周肩巨不得要領,擰了半天,卻還是打不開鐵籠。
那周肩巨今年業已五十有一,他四十歲方才得子,是以對周同一向寵愛有加,日常幾乎百依百順,從不責罵。今日當着外人的面,周同被他父親這一通訓斥,立時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爹爹!這隻就是『貓妖』,就是『貓妖』!我要這隻『貓妖』,你不能把它放了!嗚嗚嗚」
「好好好!爹爹不放,爹爹不放你的『貓妖』」周肩巨這十一年來,幾乎愛子成狂,此刻,哪裏捨得寶貝兒子如此大哭,他轉而心生一計,便道:
「同兒,你知道麼?這位徐大人就是萬歲爺欽點的查案副使,他可是專門過來捉拿貓妖的!你既然抓住了『貓妖』,就該將它獻給徐大人呀!」
周同止住了哭聲,望着徐恪問:「大哥哥,你是來抓貓妖的麼?」
「是啊!」徐恪點了點頭,笑道。
「那那這隻『貓妖』你拿去吧!」周同指着他爹爹手中的鐵籠,抽噎着道。看得出,他剛才被他父親猛然間一喝,心裏着實有些傷心。
周肩巨將鐵籠交到了徐恪的手中。
此刻,鐵籠里的那隻小花貓又是一陣翻騰,她前半身用力站起,貓爪抓着鐵籠邊,貓眼更是痴痴地盯住了徐恪,口裏又是「喵喵」連聲地叫喚着,仿佛在說:
「我的小哥哥!求求你了!快把我給帶走吧!你上一次把我的腿脈都給割傷了,直到今天我還疼呢!這一次你只要把我帶走,將我放了,我非但不會恨你,從此都會記住小哥哥對我的好!你就算讓我以身相許,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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