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才挑着兩個小桶,沿着山道,慢慢往前走。
他挑的這桶,每個也就能裝十來斤水,沉了他這身子骨也挑不動。
春末的山上,新草剛剛發芽,去年的荒草倒有半人多高,在小道兩旁和樹叢里,到處一片枯黃。
張順才已經習慣了走這條小道,就跟他在村里轉夠了,罵夠了回家一樣,閉着眼都走不錯。
路走了一半,還沒到泉水那裏,張順才就看見,從路邊的茅草從里,走出一個女人,穿着小方格的外套,藍布的褲子,慢慢地走到小道中間,站住了。
這女人背對着他,突然擋住了他的路,張順才只好站住了。
站了一會兒,那女人還不走,張順才就不高興了。
「嗨,」他衝着那女人喊,「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擋革委會主任的路,你是哪裏的牛鬼蛇神?」
那女人聞言,慢慢轉回身來。
張順才定睛一看,直嚇得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臉都黃了,不知不覺就把肩上的小扁擔給扔了,兩個小桶也順着山坡,滾到下面的茅草叢裏去了。
這時候,那女人操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話開口了:「張師傅,你活的挺自在呀?你害死的那些冤魂,派我來看看你。我們家老姚,也挺想你的……」
那女人話還沒說完,張順才褲襠里已經濕乎乎一片,接着地面上也濕了一灘,連他穿的膠鞋都濕了。
一股惡臭緊接着就傳過來,張順才也癱軟在他自己的屎尿里。
毛草叢裏,又站起一個人來,正是姚遠,衝着那女人招手。那女人捂着鼻子,衝着姚遠跑去了。
不用問,那女人就是抗抗,為學這跟張順才說的幾句話,她跟着她媽練了三天,結果話只說了一半,還沒說全呢,張順才先完了。
姚遠拉着抗抗的手,一路小跑,就下山去了。
到了山腳,抗抗穿上姚遠拿着的風衣,把裏面的衣服蓋住,這才氣喘吁吁地問姚遠:「讓人發現了咋辦啊?」
姚遠就摟着她,安慰她說:「沒事,我都觀察了,這時候山上沒人。再說就是有人發現了,也不知道咱們是幹什麼的。只要咱不承認,誰也不會想到咱們幹了什麼。」
走一段路,抗抗又不放心問:「那,要是把他給嚇死怎麼辦?」
姚遠就冷冷一笑說:「這老傢伙,經歷的風浪多了,哪裏就那麼容易被嚇死?能嚇出他毛病來就不錯了。」
過一會兒,抗抗又不放心問:「他要是沒被嚇瘋,認出咱們來怎麼辦?」
姚遠就搖搖頭說:「不會的。從你媽裝鬼開始嚇他那會兒,他一直就以為我媽的鬼魂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後來他也沒搞明白,我為什麼會從一個傻子變成了正常人。在他心裏,這個陰影一直就存在着。這一次,他也只能會認為他見到鬼了,不會想到別的。」
抗抗就看着姚遠問:「可也是啊,你原來真就是傻子啊。你說,為啥以後就突然不傻了?」
姚遠就看着她笑:「因為呀,我媽的鬼魂一直住在我身體裏!」
抗抗嚇得尖叫一聲,撒腿就跑。
她那兒跑得過姚遠的大長腿呀,沒跑幾步,就讓姚遠給抓住了。
抗抗就喊:「姚大傻,你別嚇我,你知道我膽小。」
姚遠就箍着她的腰往前走,邊走邊說:「跟你說多少遍了,我就是小時候任性,不想上學,故意裝傻。」
抗抗說:「我才不信!咱們是鄰居,你傻不傻我還看不出來呀?」
姚遠就問她:「那你說,我會這麼多東西,是一下子就學會的嗎?難道你還真相信我媽的鬼魂住在我身體裏嗎?」
抗抗就回過頭來看他,然後就搖搖頭說:「反正我鬧不明白了啦,有時候真就想不明白。鬼是你自己鬧出來的,應該沒有鬼。可是,你原先真就太像傻子啦,你裝的太像啦。」
姚遠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解釋,因為他也沒有更好的理由來說明,他以前不是傻子。
乾脆他就不再多說什麼,摟着抗抗回家了。
接下來,姚遠就得等着張順才的消息了。
張順才還真沒給嚇死。不但沒給嚇死,還給徹底嚇清醒了。
但是,他也徹底相信,真的有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