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兄長,先生說當今天下大亂紛爭皆因綱常倫理崩殂所致,欲重振乾坤必先張五常!愚弟已在聖人壇前立下誓言,今生以傳道授業,弘揚儒家法理為己任,故先立言也。」
長安士子古聖一般的言行,我已完全聽不懂了。
「三弟啊,你那一套經世之理還是留到將來教誨你的學生去吧,家人面前切莫如此,別把爺爺、外公他們給嚇着!」
「大哥,你也覺得如此做派彆扭啊!哈哈,可爺爺他老人家就愛這一套!前年我用咱于闐國的土語和他交流反而挨了一頓訓斥,說我在書院這麼些年沒有學到東方士子的禮儀之風!」
三弟哈哈大笑道,這小子盡然學會他二哥武威的刁頑淘氣之術了。
「果真如此?」我驚訝道。
「小弟絕無半點虛言!」長安拍胸道。
「那你還是按照剛才的做派去糊弄這倆老頭吧,不要讓他們失望!」我不禁啞然失笑道。
「長安明白!」三弟微微作揖施禮道。
其實這也不算是啥做作,在中土書院這麼多年的耳濡目染,近觀三弟長安的待人接物之風,與一般的士子已無二樣。
至此,我對於盛行中土的儒道之說,也有了大體的觀感。
道家如終南青喬山人者,腹有才情、放浪不羈,卻隱身山野煉丹修仙。
儒學如洛邑書院易長安者,謙謙君子,飽讀詩書,卻鍾情廟堂心懷天下。
真如老子所言: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恆也。
洛邑書院有規定,凡入院外來探親者,每次不超過四人,且在此期間院內學子不得曠學休業,一切如常。
所以長安見過爺爺、外公諸人之後,就匆匆回到山泉旁邊汲水去了。
沒想到長安三弟看似單薄,卻能手提兩木桶的清泉在山路上健步如飛,這絕非一月一夕之功也。
商隊在山下的林中安置下來之後,爺爺、外公、蘇叔和我就帶着送給書院先生的一些禮物,沿着石質的台階緩緩上山而來。
但見山腰松柏掩映的林中,有一處青磚灰瓦的樓閣宅院,鱗次櫛比的散佈於竹林山崖之間。
朗朗的讀書之聲從院裏此起彼伏的傳來,洛邑書院到了。
書院門前空地上,有一青石大碑很是引人矚目,黑體篆書的碑記遒勁而意蘊深遠: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亂邦不居。天下人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爺爺從二弟武威進書院開始,就一直是這裏的大施主了。
所以聽說他上山前來看望孫兒,德高望重的書院督學鄒老夫子早早迎候與大門之外。
志同道合的老友相見分外親熱,幾位老人寒暄介紹完畢就進入書院客舍把酒暢聊去了。
長安三弟則領着我,觀摩了書院師生學習生活所有的場景和流程。
「三弟,你有妹妹啦,名叫古蘭朵!」
書院的下午是學子們自主修習的時間,有人蹴鞠、有人劍擊,更多的學童則是三三兩兩的結伴下山,去洛陽城中採購筆墨紙硯去了。
山下一望無際的原野綠意蔥蘢,農人們正在一片片井田狀的阡陌之中辛勤的忙碌着。
長安說初春暖日,新麥瘋長,這些農人們正在給麥苗壓青。
其中龍門山下伊水邊上的的幾大塊井田是他們書院的私家園田,在那兒忙碌的則是學習農藝的書院士子們,前兩天他剛在那兒忙活過。
看來書院的生活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般淒涼,反而充滿了自由詩意的田園之風,還有那麼多年齡相仿的同窗學友相伴左右。
難怪武威、長安他倆能在此堅持這麼多年而不思歸去,原來這兩個沒良心的傢伙早已樂不思蜀了。
我們兄弟二人就這般在在山林間的學道上邊走邊聊着,多年來的思念頓時化為骨肉同胞間的歡聲笑語。
我告訴了長安弟于闐國清風澤家中的近況,母親、奶奶的身體尚好,同時向他介紹了家中的這位新成員。
「三年前我就聽爺爺他們說過啦,呵呵!聽說有點像小時候的亞米卡姐姐,大哥,你還時常會想起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