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是我後,猶豫了一下,鬆開了已經汗濕的槍柄。
我將那把沉甸甸、而且已經打開撞針的手槍放倒床頭柜上,輕聲笑道:「寒叔兒,看你剛才那架勢,如果徐大夫不走的話,你是不是會真開槍啊。」
寒勁松無力地看向我,眼中突然滾落兩滴渾濁的眼淚:「小凱,你知道嗎,這些年,如果不是為了紫夜,我早就和那姓徐的混蛋同歸於盡了,我恨不得、恨不得亂槍打死他,在化骨揚灰……」
看着寒勁松那咬牙切齒、怒不可遏的恐怖神情,我是大感意外,不知道這個據紫夜講,始終是寒勁松最可信賴的貼身家庭醫生哪裏得罪了寒勁松,會讓他如此的必欲殺而後快,這得多大仇恨啊。
「小凱,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非要逼着紫夜離開你嗎。」寒勁松沒有再糾纏徐大夫的事兒,而是話音一轉,提及了我最不願提及的舊事。
「寒叔兒,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在說那些令大家都不愉快的事兒了,好嗎。」我知道寒勁松今天是動了真情,想和我說說這麼多年一直壓在心裏的話,可是,我是真的不願再去碰我心底那已經結疤、或者我自欺欺人地認為已經癒合了的情傷傷口,所以想出言阻止寒勁松再往下說。
「不,小凱,你別攔着我,我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死之前,必須說出真相,這不是為了求得你的諒解,而是事關到紫夜的生命,你知道嗎。」寒勁松忽然半坐起來,一把抓住我的衣服,眼神中充滿了無助的乞求與恐懼。
我一驚,這怎麼還和紫夜的生命扯上關係了呢,遂扶着因為情緒極度波動而呼呼直喘的寒勁松躺下,並讓他平靜一下,慢慢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寒勁松調整了一下呼吸,緩緩說道:「這是一個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紫夜出生不久,我去雲南上貨,順便帶着她們娘倆去旅遊,結果碰到一個遊方的喇嘛,那喇嘛在看到當時只有三歲的紫夜,臉就黑了,說紫夜是帶煞投胎,天生的金鎖流珠自戕命,超不過十三歲,就會染上一種怪病,也就是身體的內臟會漸漸變成液體而死。」
「當時,我和紫夜的媽媽都嚇壞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名喇嘛想辦法救救紫夜,情願傾家蕩產也行,那喇嘛是個有修持的有道高僧,真的是慈悲為懷,禁不住我和紫夜媽媽的苦求,最後將一個據說是經過高僧加持的舍利研成粉,給紫夜服下,說是十年之內可以保紫紫夜安然無恙,但只是治標,卻無法除去紫夜命格里的煞腳,如果不能找到一種叫做九辰珠的丹藥給紫夜服下,那麼,紫夜仍然活不過二十五歲。」
「從雲南回來後,我利用跑買賣的便利,全國各地都跑遍了,想找到那個九辰丹,可是,我跑遍了名山古剎和知名藥房,壓根就沒有人聽說過九辰丹,就這樣,紫夜一天一天長大了,我和她媽媽的擔心也是與日俱增,果然,自紫夜十九歲開始,身體是每況愈下,經常生病,去了北京上海的大醫院,也看不出什麼毛病,但卻無一例外地診斷紫夜可能患上了一種世界罕見的內臟溶解症,那一刻,小凱,你知道嗎,我和紫夜的媽媽坐在醫院的地上都起不來了,那個喇嘛的預言靈驗了,而我們卻還沒有找到什么九辰丹,你知道,我們有多恐懼、多無助嗎,啊。」
寒勁松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往日那不堪回首的悲痛回憶里無法自拔,我也是聽得瞠目結舌,淚濕眼眶。
「不過,我們始終沒有放棄努力,依然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努力着,失望着,再努力,再失望,就在這時,我們知道了紫夜和你談戀愛的事兒,小凱,換做是我,你能看着自己朝不保夕的女兒去戀愛嗎,不能啊,因為那時我們已經決定帶着紫夜去西藏,去到喇嘛教的發源地去碰碰運氣,為了讓你死心,我和紫夜的媽媽商量了半天,只能我們當惡人,才能徹底斷絕了你們之間的念想,於是,我們就編造出了紫夜要和海拉爾一市長的兒子結婚的謊言,也好讓你徹底放棄紫夜,唉,小凱,叔兒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裏愧得慌,作孽啊……」
寒勁松說出了憋在心裏十幾年的一段不願示人的秘密後,,拉着我的手,禁不住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我也是熱淚橫流,沒想到,一個曾經讓我怨恨了多年並一直將其歸入趨炎附勢的勢利小人之列的奸商,卻是一名為了救自己的女兒而甘願背負一切罵名與惡名的大愛無疆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