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聲呼喚,感情百轉千回,甚至有幾分可憐,讓包間裏安靜了一瞬。
柏正沉默許久,神色晦暗不明,最後輕輕嗤了一聲,走上前脫下黑色外套丟給她,把人抱了起來往外走。
走了好幾步,柏正聽見喬輝高亢驚訝的聲音:「正哥,包間裏還有個鄉下丫頭!她這……噗哈哈哈……」
柏正回頭,果然看見一個灰撲撲的少女站在沙發後面。
喻嗔聽着這群少年爆笑,她輕輕拽緊衣角,抿了抿乾燥的唇。
喬輝誇張地道:「天啊,這個妞兒也是金鍊子的品味嗎?也太重口了吧,簡直八十年代小村姑啊。」
眼前的「小村姑」喻嗔滿臉血,厚重的劉海兒遮住眉毛眼睛,穿的衣服是灰色的布褂,配上一條肥大的黑色闊腿褲。
燈光本就昏暗,加上她滿臉駭人的血,看不清長什麼樣。但是單單這身打扮就讓喬輝開了眼界。
「金鍊子牛逼啊,這種都能下得了口。」喬輝挑眉,嘖嘖稱奇。
柏正盯着喻嗔,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喻嗔讀懂了他對自己的的輕蔑和譏笑。
喻嗔看了眼他懷裏的丁梓妍,這個城裏的姑娘確實光鮮體面。然而此時丁梓妍緊緊拽住柏正的襯衫,也不知道是受了驚嚇還是忘記了,她沒有開口為喻嗔這個「救命恩人」辯解一句話。
喻嗔即便懵懂,此刻也明白了,她約莫救了一個不太好的姑娘。
至少此刻開始,喻嗔沒法喜歡她。
少年們的取笑並沒有使喻嗔感到難堪,她的衣服確實不好看,畢竟身上穿的是劉嬸嬸年輕時的衣服。地震以後,故鄉變成廢墟,能有衣服穿就不錯了,她心裏只有感激,並不會覺得因為衣着就得低人一等。
她並不多話,撿起來散落在地上的藥品,小心放進兜里,繞開他們往外走。
t市已經十月份了,夜晚涼如水。
出了這條巷子,霓虹燈閃閃爍爍,喻嗔眯了眯水亮的眼睛,依舊不太適應城市的夜晚。
誇張的引擎聲從她身邊飛馳而過。
喻嗔抬眸,再次看見了那群少年。
丁梓妍坐在柏正車上,抱住他的腰,身上披着他的黑色外套。
而少年們吹着口哨,轉動手柄。
喻嗔抱緊單薄的自己,輕輕吸了吸鼻子。她有些冷,額頭上為了救丁梓妍留下的傷口還特別疼。
相比起來,丁梓妍雖然哭得厲害,倒是沒受什麼傷。
喻嗔順着路燈慢慢往家裏租的房子走。
柏正轉彎時回頭看了眼那個小村姑,她被夜風吹得微微發抖,劉海兒下的眼睛映襯着都市萬家燈火。
乾淨清澈如琉璃,像是澄澈星空,明亮而坦蕩。
真是令人厭惡的眼睛。
和她臭水溝里來的窮人身份一樣,同樣讓人噁心。
*
喻嗔回到家裏時,媽媽用手指在唇間比了比。
「哥睡了嗎?」
萬姝茗鬆了口氣般點頭。
喻嗔拿出兜里的藥。
她哥哥喻燃,與她同父異母,比自己大兩歲,是喻中岩前期生的孩子。
喻燃從親生母親死後就有自閉症,還有嚴重的偏頭痛。
萬姝茗看見喻嗔臉上的血嚇了一跳,臉色大變。
喻嗔趕緊沖她搖搖頭,用氣音說:「我沒事。」
萬姝茗連忙把她拉進房間。
按開房間明亮的白熾燈,萬姝茗撥開女兒的額發,露出喻嗔一張蒼白的小臉。血跡都幹了,可是能想到當時傷得多嚴重。
萬姝茗心疼得快要掉淚,喻嗔含糊安慰她:「真的沒事,走路不小心額頭磕到了,一點都不痛。」
萬姝茗連忙出去一趟,回來端了一盆水,給女兒擦臉。
血污洗去,手指下漸漸出現一張精緻的容顏。
萬姝茗低嘆一聲。
如果說喻燃這個生病的孩子是老天對喻家的虧欠,那麼喻嗔無疑是老天的彌補。
女兒出生就帶香,嚇得萬姝茗兩口子這些年都不敢把這件事往外講。
偏偏喻嗔越長大越漂亮,格外引人矚目。
不得已,萬姝茗把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