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蓉在玥玥很小的時候就把女兒丟給鄭娟撫養,心安理得地跟馮化成雙宿雙棲,考上北大後又來了個本碩連讀,現在博士畢業,評上教授了,眼見玥玥馬上成年,便想來認女兒,摘桃子。現在金月姬又把主意打到他跟鄭娟身上,要他們再生一個過繼給周秉義,這一個個的,把鄭娟當成啥了?生養機器嗎?
金月姬又道:「我知道,現在提倡只生一個孩子,不過秉義和冬梅情況特殊,而你跟鄭娟又無公職在身,問題不大,只要你答應了,後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當然,如果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最大可能滿足你們。」
林躍覺得她很可笑,為人父母者,能把自己的孩子養好,誰會送給別人,哪怕這個人是兄弟姐妹,人間至親。
「如果你是在擔心鄭娟年齡大了,生孩子有風險,我問過冬梅了,以現在的醫療條件,只要事前做好檢查,保證懷孕過程中不發生意外,基本上不會有問題,她是婦產科醫生,這方面最有發言權了。」金月姬說到這裏已經頗有幾分懇求的意思,這麼多年來,沒人能讓她如此低三下四,不過現在事關女兒的人生,不得不豁出這張老臉。
林躍站了起來。
金月姬以為他想走,也跟着站了起來:「這件事……就當是我求你了。」
林躍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告辭離開,而是走到沙發對面的書桌前面,書桌上放着幾張白紙,有的卷了起來,似乎寫有毛筆字,有的平鋪放置,中間一片空白,他的目光沒有在書桌上停留太久,看向正對書桌的牆壁,那裏空空如也,而他面露驚疑。
「你在找什麼?」
金月姬跟了過來,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林躍說道:「我聽說郝先生身故之後,歐陽開鐸給他寫了一幅字。」
「聽你大哥說的?」
「算是吧。」
金月姬沒有糾結他的說法:「我不喜歡字帖上的內容,把它收起來了,怎麼?你喜歡它?」
「歐陽開鐸的字還行,但是對比之下,我更喜歡張載的橫渠四句。」林躍眼望窗外說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哦?」
她說她不喜歡這句話,他說他很喜歡這句話,這就有意思了。
周秉昆是不是故意抬槓,她不知道,但是毫無疑問,這激起了她心頭的不服,要知道她跟光字片那些沒有讀過多少書的女人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對於這句話,她是有態度的。
林躍說道:「據我所知很多人都喜歡這句話,郝先生當年應該也是如此,不然歐陽開鐸也不會在他離世後特意寫了一幅字送過來,那你為什麼不喜歡呢?」
金月姬說道:「矯情,沒錯,就是矯情,或許張載在寫下它時句句由衷,字字肺腑,但是你不覺得這口氣太大了嗎?不,應該說是沒邊兒了,這人吶,把話要說到這份兒上,你再由衷它也是空的,什麼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這天地有多寬多廣,這萬世多久多長啊,為生民立命,說得挺好,可是你付諸行動啊,王安石變法,觸動了保守派的利益請張載出山,他怎麼做的?他回絕了。哦,你話說得好聽,漂亮,可是讓你來點實際的,就認慫了?就畏懼了?就害怕變法失敗掉腦袋了?你說這是不是太過虛偽?完全沒有王安石那股破釜沉舟,義無反顧的勁兒。」
她說完這句話觀察一下林躍的表情:「瞧你的樣子,是對我的分析不服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