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段志玄說不下去了,竟然開始嚎啕大哭,心中對生命的不甘,以及失去皇帝信任的委屈同時爆發,令人動容。
「愛卿多慮了,朕並未真的怪你。」李世民眼眶潮濕的說道:「近來朕也常常憶起往昔,當初王世充之人對朕追殺不懈,若非愛卿拼死抵擋,朕何嘗會有今日。哎,愛卿那雙露骨的腳掌血肉模糊,依然還出現在朕的夢境之中。」
「陛下!」段志玄感動不已,哭聲更響了。
「段大人,其實你還是沒有理解陛下的深層含義。大家都相識多年,陛下當然知道你忠心不二,如果齊王以死相逼,難說你不會心慈手軟,放虎歸山。就像是昔日的吐谷渾,他日席捲再來,又將是一場廝殺。陛下絕不是嫌棄你,而是覺得你對李唐皇室太過忠心,不忍痛下殺手。」袁紫煙一旁解釋道。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國師所言不虛。愛卿啊,你我君臣一心,至始至終都不會改變。」
段志玄掙扎着非得磕幾個頭才算完事,也許心病去除,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李世民不便在外面久留,見段志玄氣色好轉,便起身離開。
段志玄一直跪地目送,就這麼跪了近三個時辰,誰勸也不起身,突然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身體一歪又昏死了過去。
等李世民回到宮中後的幾日,得到了齊州的消息,齊王李祐已經被押送回京,其同黨多被當場殺死。
至於如何處置李祐,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論罪當然該斬,但是法外容情,李祐畢竟還沒有做出實質性傷害父皇的事情,所以也有不少替他求情的。
陰德妃更是如此,素麵素衣,長跪殿外不起,但是李世民鐵定了心思不見她。
「陛下,齊王已有悔意,還望陛下開恩。」以李勣為首的老臣紛紛跪下求情。
「悔意?」李世民一臉嘲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若是固守己見,朕倒是佩服他,沒想到這麼快就害怕了,真不像朕的兒子。」
「陛下,齊王謀逆篡位,罪不容恕,當斬!」長孫無忌冷着臉上前說道,群臣譁然,這可是皇子啊。
隨着老一輩臣子的先後離世,長孫無忌開始控制大半個朝堂,說一不二。
李世民沉默片刻,又問房玄齡道:「房愛卿,依你看又當是如何?」
房玄齡為人低調,性格柔和,李世民這麼問他,當然是希望房玄齡能夠提出反面意見,保全兒子一條性命。
房玄齡聞聲上前,略微思索片刻,嘆息道:「陛下,齊王在封地格外驕縱,霸佔人妻,打死官吏,自立為王,謀逆篡權,樁樁件件,件件樁樁,都是死罪!」
李世民下意識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袁紫煙連忙幾步上台,低聲問道:「世民,可是身體不適?」
「無妨。」李世民艱難的從口中吐出幾個字:「賜齊王毒酒一杯,陰德妃將為陰嬪!」
雖然只是幾個字,但是眾人不難看出,李世民早就在心裏做出了打算,要殺一儆百,防止其他皇子爭相效仿。
此時的齊王還在幻想着父皇的特赦令,當毒酒端到面前之時,頓時崩潰了,甚至打翻了毒酒,死活不喝,要見父皇母妃。
誰敢違背皇命,又端來一杯毒酒,由幾名侍衛摁着,將它灌倒李祐的嘴裏。等到披頭散髮的陰德妃趕到之時,見到的只是兒子雙眼圓睜,身體僵直的屍體。
陰德妃恨丈夫無情,怨兒子無義,根本受不了這個刺激,慘叫一聲暈死過去,等醒過來時,人已經便糊塗了,瘋瘋癲癲,懷抱着一個枕頭在宮中四處遊蕩,最終跌落湖水之中溺斃。
接連而來的噩耗讓李世民憔悴不堪,鬢邊頭髮都白了不少,顯出了老態。皇子們人人自危,宮中死氣沉沉的,誰都不敢大聲說一句話。
「世民,這就是宿命吧。有得有失,榮耀的背後也有無盡的辛酸。」袁紫煙柔聲勸說。
「紫煙,為何你不問問朕非要殺了祐兒不可?」李世民嗓音沙啞的問道:「虎毒不食子,朕如此便殺了五郎,逼瘋陰德妃,這後廷之人只怕是都要對朕心寒了。」
「世民,天底下的父親都是愛自己兒子的,不管作何決定,真正的傷痛都只留在父親的心中,日夜承受煎熬。」袁紫煙想到了李淵,忍不住心酸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