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帶錯了方向,一頭扎進日本人的懷裏,這二十幾口子說不定就得交代在這裏,誰還有心開玩笑!
龍文章可能終於認識到了,這裏的最高長官還是周景,不是他這個團副。
他又擺出了那副謙恭的姿態,媚笑着:「團長,直線過去有日軍啊。我帶隊走的路乾乾淨淨的。咱不是不想跟日軍撞上嘛!」
有道理,周景瞅了一眼孟煩了,「你看呢?」
孟煩了的目光在周景和龍文章的身上掃來掃去,似乎在考慮他們兩個是不是在唱雙簧。
看樣子也不是,團長和副團長的相識不過數個小時,應該沒有那個默契。
可是他心中仍有些疑慮,這條路到底安全嗎?這個問題沒人會打保票的,問了也白問。
孟煩了只能默默的接受了這個說法,「團長,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只希望副團長能謹慎一些,別把弟兄們都帶進絕路里。」
「聽到了吧,我的團副。這也是我的疑問,全軍原地休息,你帶個弟兄再往前探一探。
我可不希望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跟日本人干一架,畢竟我承諾了帶弟兄們回家。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周景端起架子拍着龍文章的肩膀,出言敲打道。
雖然龍文章的解釋乍聽也很有道理,但他決不能允許手下這樣欺瞞,那和架空他這個團長有什麼區別。
龍文章似乎完全沒有聽出來的樣子,媚笑得連連稱是,帶了個弟兄離開了。
宣佈了命令後,找了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周景指指孟煩了大腿的傷口,「煩啦,什麼時候負的傷?」
這一問,把孟煩了帶入了回憶當中。
那是一個很不堪的回憶,潰敗,潰敗,還是潰敗。
那一仗,他們的陣地上經歷了日軍的飛機轟炸,大炮洗地,最後坦克掩護着步兵衝鋒。
一輛日本九七式中型坦克,十分猖狂的第一時間衝上了陣地。
輾轉着,原地轉向着,咆哮着,炮塔轉動着,與主炮同軸的同步機槍轟鳴着,像是衝進螞蟻群中的龐大甲蟲。
如其說它是困獸猶鬥不如說是在玩耍,因為像螞蟻一樣附着在它身上的中國兵實在是太不得要領。
拿鏟子砍的、拿鍬棍撬的、拿手榴彈敲打艙蓋以為裏邊會打開的、對着裝甲開槍崩到自己的、跳腳大罵的。
孟煩了單膝跪在這團亂糟之外,連長在他身邊燃燒。除了死人之外的整個連在馬虎潦草的抵擋。
後面的孟煩了都已經不願意回想了,如果他是個有點運氣的英雄的話,他說不定能憑藉自己手中的那個土製燃燒瓶,給日軍坦克的行徑造成一點麻煩。
但他的英雄舉動並沒有成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倒下的。
坦克以一種人散步時的速度漫不經心地離開,日軍小隊拉着散兵線佔領了他們的陣地,卻也和散步一樣漫不經心。
其中一個經過他身邊時,用刺刀捅進他的大腿,絞動了一下。
他死了,最起碼在日軍眼裏是的,然後整個連就剩下他一個人活着了,苟活着。
這些他會告訴周景嗎?答案是不會的,他只是敷衍道:「這是某場敗仗,跟一個小鬼子拼刺刀留下的。相比那些死去的弟兄們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
「是嗎?」周景心中問了一句,但他問的不是這件事了。
就在剛才,他已經從書友那裏得知了孟煩了負傷的緣由。
看樣子,孟煩了對他還是有所保留的,並不像真正親密無間的弟兄一樣,什麼都會說。
不過,這些周景也不在乎,只要沒人打他黑槍,打仗時一個個不拖後腿,其餘的他也不會苛求。
只是可惜了那些稀里糊塗就丟掉生命的抗日戰士們。他們不是死於見識的淺薄。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坦克,那不怪他們。
他們是死於國家的落後,半封建軍隊制度的落後。
強征壯丁,幾乎沒有太多的訓練,便被送上戰場遲滯敵人的進攻。能不能活下來全靠運氣和自己的那點機靈,數不清的新兵在第一場戰鬥中便丟掉了性命。
連槍都沒打過幾下,遇上根本沒有見過的鐵皮怪獸,能指望他們做出什麼英明神武的舉動呢!
第11章,十一點半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