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杭州府西湖,明羅殿內。日落後廳堂內光照稀疏,四壁屋柱皆塗滿金色漆料,兩旁齊齊的小桌上擺滿了琉璃盞,裏面乘着燃着的長燭,在昏暗的燈火下只照的屋內暗金朦朧。屋內四壁滿是書畫,正對大門的牆壁上卻用狂草寫着一個大大的佛字,幽迷詭異。佛字前擺着一把長長的太師椅以金玉雕琢,扶手端刻着龍頭,椅塌上坐着一人,三十來歲面無表情玩弄着一串沉香佛珠。面前的台階下面坐着四個人,此時大門緊閉外面也無風聲,屋內安靜的出奇,只聽見「滴答,滴答」的聲音。突然那太師椅上的人說道:「這麼說老爺子說的那人,你見着了?」只見台階下跪着一人不住的發抖,整個頭纏着白布蓋住鼻子耳朵,隱隱可見臉上全是傷口面容恐怖,不住地往外滲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的大理石磚上,已經流成一片,看着疼痛無比但是他卻一聲不吭。聽到問話趕忙回答:「是、是的,他親、親口對小人說的,那人和兩個錦衣衛打扮的人殺了我們一眾弟兄。哦對了!那人還帶着一個孩子,光頭僧袍腦袋上還有戒點香疤,應該是個小和尚。」
那太師椅上的人說道:「此事你可有告訴老爺子的人?」跪地那人忙回答:「不敢!不敢!小人知道這是大事,逃出來後不敢耽擱,快馬加鞭趕回堂里把這事報告佛爺,路上沒遇到門裏的人,他們肯定不知道俞大猷已經到了浙江地界了。」太師椅子上的人點了點頭,又道:「老爺子三令五申,不許門裏的弟兄打鷓鴣收秋草(打劫),尤其是管好手下的那批東瀛蠻子,你們兩撥人卻私自出去做生意,營生辦得乾淨也就算了,居然還讓一個毛頭小子給摘了瓢(頭),十幾個人都折進去了。堂堂一個『風魑堂』的副香主還被人割了順風子(耳朵)放回來。點紅,這是你的手下,你說該怎麼辦。」說罷揮了揮手。
跪地之人一聽這話,連連磕頭道:「佛爺!佛爺!饒了我吧!藏堂主,讓小人將功贖…」話未說完,脖子上纏上了一隻軟劍,旁邊椅子上一人輕輕用力一拉,他已說不出下一個字。
那太師椅上的人眼也不眨一下,說道:「西愁,吩咐『雨魅堂』的所有弟兄去找人,尤其是之前和他交過手的人,分隊派遣,就是掀翻整個浙江也得把俞大猷找到。這傢伙武功甚高,一堂弟兄怕是拿他不下,其餘凡是在浙江內的三堂幫眾放下手裏的事情,一有消息便準備聽我命令動手。這件事誰都不許說出去,無論如何要趕在老爺子之前把東西拿到手。」
台下一人說道:「佛爺,這人拿到東西的消息是老爺子在少林釘子(眼線)傳回來的,老爺子手下人多眼雜,只怕不好隱瞞,要是他知道了這事咱們不好交代啊,眼下咱們現在還得靠着門裏。」
太師椅上那人冷冷一哼說道:「怕什麼,我們只要搶在老爺子之前把事情辦好,若是讓他知道了就把東西偽造一份假的給他,反正圖長什麼樣老爺子也沒見過。哼,『黃金會』要不是有我『冷陰流』這把刀還妄想在江湖叱咤風雲?!這事你不用管,你和鐵征只管把『雷魍堂』和『電魎堂』的東瀛人召集好,別讓他們輕舉妄動。」
台下四人齊聲道:「是!」
俞大猷夾着長生在人群中跑了許久,左右掃視一周,俞大猷轉身閃進了一家客棧,正是下午申時左右,店內冷清無人,只有一個客棧小二正在倚在門邊偷懶,面前猛地出現一高壯虬髯大漢,背着拿着一根烏金鐵棍,左臂下夾着一個小孩子露着腦袋戴着草帽,這大漢威風駭人,突然出現嚇得小二一屁股坐到地上。長生想起自己初見俞大猷也是這樣景象,身子被橫着夾在半空還咧嘴笑道:「小哥你好,別怕別怕。」邊說還便揮了揮手。那小二怔了怔正要賠笑搭話,俞大猷一把把小二也拎了起來,直接快步走到了客棧樓上。
那小二隻道是光天化日下有歹人行兇搶劫,正要高喊呼救,結果「救」字喊了不到一半嘴就被俞大猷捂上了,轉眼間便被拎到了樓上。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又被放了下來,小二緩了緩神見俞大猷這般行為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俞大猷一手按在店小二的肩膀上,隨即把他一把推到牆上,聲音低沉說道:「麻煩小哥給我們開間客房,不要讓任何人看見,悄悄送些飯菜進來,要是讓半個人知道我們住在了這裏,你知道後果。」
第九章 初悉江湖水中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