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首輔嘛,而且還是極其少見的文官封爵的首輔,事情若是太小,那肯定是隔靴搔癢毫無鳥用。皇帝只會下旨嚴飭造謠中傷者,甚至嚴懲不貸,根本不會對高元輔如何,搞不好還要溫言勉慰再三。
不過思及至此,高務實又想到,這位李兵備的背後肯定還有黑手,他不可能就是主謀——區區一個兵備道,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敢於直接彈劾當朝首輔?更何況,他還是個浙江的兵備道。
誒?浙江的兵備道?
江南財閥?沈一貫?
江南財閥的大本營可就是浙江,延伸勢力範圍才是應天、江西、福建等地,而沈一貫也是浙江鄞縣人這莫不是江南財閥或者沈一貫指使的?又或者,乾脆是他們一起,也就是整個江南的財閥集團向我宣戰了?
可是,為什麼呢?高務實不由得思索起來。
江南財閥對以高務實為首的「實學派+靖難勛貴利益集團」一直十分不滿,這一點高務實當然早就知道。不過,不滿不代表就要如此直接在枱面上宣戰,這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成算不高,反而很容易壞大事。
現如今回頭來看,當初申時行做首輔、王錫爵在旁輔佐的時候,才是江南財閥集團向高務實宣戰的較好時機。畢竟彼時實學派和心學派之間的實力差距還不算很大,最大的差距只是在高務實的聖眷更隆。
然而當時的心學派其實也有自己的優勢項目,比如南榜士人對北榜士人擁有心理優勢(眾所周知南榜比北榜難考),而且現實中往往更加抱團,容易形成統一聲浪,搞出當年「滿朝倒拱」的氣勢。
另外,江南地區的讀書人基數也遠比北方要大,而且集中程度很高,浙江、江西等地不光進士老爺多,舉人、秀才更是滿地走、多如狗。只要把這些人調動起來,上個萬民書什麼的——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民」——那肯定是連皇帝也能感受到壓力的。
然而,申時行與王錫爵並未選擇與高務實直接撕破臉,最終反而因為內部一些極端派鋌而走險被連累,最終雙雙致仕。現在回頭去看,他們似乎是浪費了壓制高務實的最後機會。
然而事實真是如此麼?其實也未必。
後世有句名言: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實際上「壓迫」越強,反抗的力量也就越大。高務實的崛起和壯大顯然對江南財閥而言是越來越強大的「壓迫」,所以他們的反抗也是越來越強的。這裏有個發展過程,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現在這樣強烈。
換句話說,當年申時行和王錫爵沒有選擇與高務實撕破臉,本質上是江南財閥還沒有形成與高務實撕破臉的統一決斷。
那麼反過來,如今這位寧紹兵備李叔元上疏彈劾高務實,或許就意味着江南財閥已經形成了統一決斷,或者至少應該說,是大部分江南財閥已經決定要跟高務實撕破臉大戰一場了。
這就是高務實的疑惑點:為什麼江南財閥忽然之間就決定跟我撕破臉了?我最近好像也沒有針對他們有要進行猛烈打壓的動作啊?
能混到「財閥」還數代不倒的家族,掌舵者顯然都不可能是傻子。即便其中某個、某幾個家族可能因為意外出現了少年家主,做事衝動、不顧後果,但既然能形成江南財閥的統一決斷,那肯定不會是由幾個中二少年主導的。
因此高務實判斷,這背後定然出現了南北雙方兩大利益集團在根本利益上的巨大衝突,矛盾已經不可調和,甚至不可拖延!否則,江南財閥明明在官方層面已經居於劣勢,腦子壞了才會在這個時候對他高元輔發難——這勝率實在是不高啊!
可是正如高務實所疑惑的,他自問自己繼任首輔以來根本沒在忙什麼打壓江南財閥的事,那為何江南財閥忽然仿佛被觸了逆鱗一般?
高務實冥思苦想,難道就因為京華基建推廣下水道工程?沒道理啊,這活兒江南財閥又不搞,總不會是因為京華基建搞這個工程需要當地衙門花錢,結果當地衙門去找江南財閥打秋風去了吧?
這根本不可能。不是說地方衙門不會找財閥們打秋風,打秋風這種事並不少見,但中國歷代官場在這件事上是早就形成了默契的——地主富商一般都會給點,而當地衙門也不會跟殺豬似的猛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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