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使石繼芳則坐於一旁襄贊。
此時恰好石繼芳開口道:「撫台,不知何人傳出,說本鎮餉銀並未盡數發放,尤其是近三年來的冬衣布花銀僅發放了一年,且催逼賦稅又嚴……下官了解到,軍營中已多有聲討,若是不加遏制,恐有變故生出。撫台,您看是否再發放一些?」
梁問孟眉頭一皺,輕喝道:「一派胡言!朝廷所撥餉銀,本鎮已盡數發放,此等說法莫非疑我私藏自肥?如今國家艱難,府庫難支,原因何在?固然有朝廷開藩禁所需甚巨之由,然則各地衛所屯田不力,軍紀渙散,上繳微薄卻貪婪無度,難道就不是原因?
今年朝廷節流,所謀者大,寧夏軍餉能有此數已是皇恩浩蕩。就算尋常士卒不明道理,可各部將校怎不知道體諒着些,去好好與麾下兵勇說道?傳令下去,令各營需感國家之艱,思自身之責,恪守本分,否則軍法從事。」
石繼芳聽得有些不安,猶豫了一下,再次開口道:「本衛指揮使、標兵參將哱拜父子擁兵自重已久,下官得報,言哱拜父子與軍營中部分下級軍官近來多有往來,且……撫台,您上任以來曾多次責處哱拜,下官恐其早已懷恨在心,若藉機生事,定有不測。」
梁問孟聽得他這一說,忽然眯起眼睛,思索着道:「這哱拜倒是有些名頭,不僅你來與本撫說起,前幾日高經略竟然也特意來信,讓本撫注意此人,這可當真是奇了怪了——高經略遠在京師,也從未來過寧夏,他是怎知哱拜心懷叵測的?」
石繼芳當然也不會知道,但他靈機一動,沉吟道:「本鎮前任總兵官麻貴,據說是高經略看重之良將,他回任大同不久,會不會是他曾與高經略提及哱拜不軌之舉?」然後又道:「既然高經略都已有耳聞,想必此事的確需得當心一些。」
梁問孟聽罷,悠然一笑,擺手道:「哱拜不過我大明蓄養的蒙古家奴罷了,本撫到任以來,早已深悉此獠始終心懷異志,居心叵測,招降納叛,圈養私兵,美其名曰蒼頭軍。其子哱承恩獨形梟啼,性狠戾,多蓄亡命、目無法紀、殺良冒功、虛領軍餉、為非作歹、強搶民女、實為一方禍害。也正因如此,本撫才多次斥責。
不過,雖然哱拜之實力足以影響寧夏一鎮之安全,但我大明文官節制武將,軍政大權不在哱拜,糧餉軍械及險要之處盡在我手,其區區胡虜三千家丁又能如何?當然,高經略所言須得重視,因此本撫不僅將江廷輔調回中軍坐營以為監督,且已上疏請旨,只待旨意一到,即令其束手就擒。倘若哱拜唆使叛亂,何異於自取滅亡,本撫有何懼哉?」
話音未落,外頭有李承恩與陳漢前來拜見,要向梁問孟陳述軍營騷亂詳情。
梁問孟自問沒有從中私拿一分一毫,因此聽完並不緊張,反而下令陳漢編纂餉銀明細公示官兵,傳達國事艱難之情,再次令各營嚴守本職。除此之外,又命李承恩監察營中異動,有再鼓動騷亂者即軍法從事。
石繼芳則另行叮囑陳漢及李承恩務必以穩定軍心為要,陳漢李承恩領命而退。
此時哱拜正於城外狩獵。哱拜此人膀大腰圓,外形粗獷目光炯炯,那是多年廝殺養出來的殺氣。此刻他身披重甲,策馬飛馳,今日射得野豬五頭滿載而歸,得意洋洋。
隨後的義子哱雲、哱洪、哱塞帶隊,既是陪同射獵,順便也是操練騎兵。哱拜見之欣喜,招呼哱雲等同飲食肉。
席間,部將土文秀言道:「太師,寧夏巡撫梁問孟視我等為眼中釘肉中刺,三番五次整治懲處,瞧這架勢,只怕遲早要請旨將我等斬殺,太師莫非要坐以待斃不成?」
哱拜當然不是什麼太師,不過蒙古人有個習慣,喜歡將大明的高官稱呼為太師。哱拜原先在蒙古時連「台吉」稱號都混不上一個,但降明之後逐漸獲得提拔,麾下為了滿足他的虛榮,便常常以太師稱他,他也欣然受之,因此成為軍中習慣。
此時哱拜聞言,輕哼一聲,答道:「梁問孟此賊,我早晚必殺之!不過,如今時機未至,不可貿然行動,且權寄此賊人頭於項上。」
土文秀問道:「聽聞梁問孟再度剋扣軍餉,如今正值開春,各營士卒都指着這筆錢與家中春耕所用,因此都很憤慨,足見梁問孟已犯眾怒。」
哱拜繼續飲食一番,絲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