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遼東鐵騎固然不弱,但宣府是馬芳崛起之地,早已投入高黨門下多年,無論是軍心還是兵力,李如松都在宣府都是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宣府因為馬芳的關係,自來騎兵也是強項,並不畏懼李如松的遼東騎兵。
大同更不必說,有兵十二萬,沒有一個李家將,是徹徹底底的高黨基本盤。
再然後是山西鎮,即「宣大三鎮」中被省略掉的那個。它也有兵七萬,同樣沒有李家將的存在,也是高黨的基本盤。
另外還有個順天巡撫下轄的昌平鎮,此處不好說算京師本身還是京師外圍,但它也有兵六七萬。其中李家有個游擊將軍李如梧在,不過他只是李成梁的侄兒,身邊更是只有三百隨任家丁,完全不值一提。
這樣的局面,說什麼「環神京左右蟠據,橫驕莫可搖動」,別說皇帝不信,就算申時行聽了也無動於衷。他甚至可以想像,高務實聽見這話的時候只怕會冷笑一聲,嗤之以鼻。
按照大明的傳統思維,既然有高務實這樣一個名動天下、聲聞九邊的天下第一文帥坐鎮京師,周邊各鎮又有一大堆他曾經指揮過的將領,似李成梁那樣的武將哪裏敢有什麼不軌之心?
畢竟大明朝的文官迷之自信,沒有牛逼文帥坐鎮的時候都不把武將放在眼裏,有了這麼牛逼的文帥在,自然更不會擔心那區區三萬多兵。所以,說李成梁尾大不掉,那純粹是文官集團歧視武將,認為造反這種事只有可能是武將會幹,所以一到這種時刻就拿來說。
但說不頂用,以皇帝陛下的精明,總不可能算數都算不清。除非皇帝本身就要懲罰李成梁,否則必不會把這個說法當真。
申時行上疏申救之時,是李成梁剛敗,建州之戰並未打完,皇帝也還在猶豫到底要怎麼處置。故而當時高務實建議皇帝先不做回應,等打完了再說,皇帝也答應了。
現在這場仗算是打完了,建州方面「投降輸一半」,等着被三分肢解,此時此刻就到了皇帝做決定的時候。
朱翊鈞趁此機會也再次把這事提了出來,問高務實覺得李成梁要如何處置。
高務實倒是很直接,說道:「以臣個人的帶兵習慣而言,賞功罰過須得分明。寧遠伯昔年勞苦功高是天下人所共見的,若僅因為一次戰敗便窮追猛打,實非所宜。在這一點上,臣贊同元輔之說。
不過,寧遠伯昔日之功雖高,先帝及陛下賞賜卻也獨厚,至今已是世襲伯爵。此所謂賞功已足,不能成為不可罰之理。」
朱翊鈞點頭道:「這也正是我猶豫的地方,該賞的其實已經賞過了,但這罰……卻又不太好罰,以免天下人說我這皇帝刻薄寡恩,實屬為難。」
高務實道:「臣以為,為難卻也不然。罰過仍須罰過,恩澤卻可以另計。」
朱翊鈞有些意外,問道:「此二者如何同時進行?」
高務實道:「臣以為寧遠伯此敗實乃朝廷近年來第一大敗,若換做他人,恐怕下獄論死亦不足惜,但既然其為世爵,不妨寬宥一些,只奪其職,命其以寧遠伯世爵回京安養即可。」
朱翊鈞面色微微一變:「你覺得……這罰得還不重嗎?遼東方面……」
「陛下莫急,臣尚未說完。」
一般而言,臣子是不能打斷皇帝說話的,但朱翊鈞與高務實單獨相處之時沒禮數慣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是順着他的話道:「那你繼續說。」
高務實便接着道:「寧遠伯去職遼鎮,這遼帥一職便空了出來。其實按臣本意,此戰寧遠伯負而曹簠勝,該當以曹簠接任遼帥才是正理。然則陛下既不願天下人誤解,那麼曹簠這賞賜便需另行考慮,仍將遼帥一職交予李家。」
朱翊鈞心中一動,皺眉道:「你是說李如松?」
李如松麼,朱翊鈞倒是挺滿意的,只不過前腳把他爹罷免了,後腳又把他送去遼東做總兵,這感覺似乎有些怪怪的。雖然這樣做的話,的確不怕天下人說自己刻薄寡恩,可是反過來看,則好像是自己怕了李家,覺得遼東少了他們李家就是玩不轉一樣,感覺還是不對勁。
他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始終不是特別滿意,於是道:「此事容我再細細考量,不過剛才你提到此番曹簠之功當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