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沒攔住五兄的婢女斥責道:「怎麼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不都說了,我不見。」
聲音很大,偏聽在鄭緯耳中,帶上了一股虛張聲勢的味道,瞧着鄭綏繃着一張臉,疾言厲色,鄭緯臉上儘是無奈,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只覺得頭痛不已,這丫頭,自今兒晚上見面後,就一直沒正眼瞧過他。
這丫頭的性子,一向是記仇的,既然不能帶她去南地,怕是一時半會也哄不過來,思及此,心頭長嘆一聲,掃了屋子裏的婢女一眼,「你們都出去吧。」
「不許走。」鄭綏忙喝止,只是從采茯到小戎,只停頓了一下,最後看了鄭緯一眼,全都退了出去,鄭綏一見急了,也忙地下榻,要往外走,卻讓鄭緯一把拉住。
「你放開。」鄭綏要推開五兄的手,只是不僅沒推開,反而讓五兄一把抱住,放到矮榻上,鄭綏不依不饒極力要掙脫時,卻聽到五兄一聲喝斥,「熙熙,你年已十二,不許再胡鬧了。」
聲音清脆,卻帶着少有的嚴厲,令鄭綏登時蒙住了,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鄭緯,仿佛從不認識這麼個人,甚至忘記了掙扎,半晌,晃過神來,喃喃道:「阿兄吼我,阿兄以前從不吼我的。」眼眶一下子便紅了,強忍着眼淚沒有流出來,「我才不要你管,反正你也要去南地了,以後也管不着我。」
不過,倚坐在矮榻上,卻沒有起身要出去的意思。
鄭緯鬆了口氣,只是瞧見鄭綏這樣,他心裏也不好受,語氣便不自覺地放緩了些,「熙熙,阿兄沒說不帶你去南地。」說着上前,挨着鄭綏坐下。
只是才剛一坐下,鄭綏就移開了一段距離,坐到榻尾去,仰着一張臉,「我才不要去南地,以後都不要去。」
一見她這樣,鄭緯頓時哭笑不得,想伸手掰過鄭綏的腦袋,終究只是想想,「好,不去就不去。」也不待鄭綏再多言,他過來,可不是和鄭綏置氣的,又忙道:「熙熙可有覺得,七郎贈送給阿耶的那本曲譜有些熟悉。」
鄭綏愣了一下,大約沒料到五兄突然轉開了話題,不過,她也沒再犟着,畢竟她心頭還存着疑問,低着腦袋呢喃道:「我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那本曲譜,卻總記不起來。」
「那本曲譜,是阿舅採集北地民歌編述的。」
一聽五兄這麼一說,鄭綏才恍然大悟,「我就說,原來是在阿舅書房見過,難怪那麼眼熟。」說着,又滿眼困惑地望向旁邊的五兄,「既然是阿舅編寫的,怎麼七郎說從別處得來的?」鄭綏還記得,鄧沖在晚飯後,說得活靈活現,這本曲譜,是去年他游恆山時,恆山上一位不知名的隱者聽了他彈奏的《敕勒歌》後,贈送給他的。
鄭緯淡淡道:「阿耶雖好樂,但若是知道這本曲譜是阿舅送給他的,阿耶必然不會要,所以阿舅才借着七郎之手,把這本曲譜送給阿耶。」
鄭綏聽了,默不做聲,自從去年大表兄崔世林來過後,阿耶就不待見阿舅,阿舅送這本曲譜,也算用心良苦,只是大人長輩間的事,她作為小輩,卻不好摻和。
「阿舅送曲譜,僅是因阿耶好樂才送,阿兄過來,就是擔心你瞧了出來,一不小心在阿耶跟前說漏嘴,阿耶知道後,若就此因兩家之間的齟齬,而使得阿耶把曲譜束之高閣,倒是辜負了阿舅的一番用心。」
「我既然知道,以後便不會在阿耶跟前提及。」畢竟好樂之人,得到一本曲譜,最是高興,她斷不會去做掃興人,況且,今晚阿耶的確很開心。
鄭緯點了點頭,「那好,你早些休息,阿兄先回去。」說着起了身。
鄭綏嗯了一聲,瞧着鄭緯沒有動,鄭緯笑了笑,終究還是走鄭綏跟前,舉手摸了下鄭綏的頭頂,語重深長的道:「熙熙,不說一起長大的情分,我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我和大兄,終歸是疼你的,如今你也長大了,不比從前,以後不要再任性了。」
「我才沒有。」鄭綏怔愣一下,又迅速轉頭撇開眼。
「以後臨字帖,不能再這麼一站,就是一下午,你身體吃不消。」
鄭綏忽地望向五兄,沒想到這件事五兄也知道。
鄭緯一笑,他能不知道,一進屋,看到采茯在給鄭綏揉肩,就猜到幾分,況且,從小到大,鄭綏這習性都不曾改過,一旦生氣,就喜歡自個兒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