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泥里出來了嗎?」
楚淮南抖抖手,滿滿的泥讓他覺得渾身不適,他輕哼一聲,「是啊,這泥中大約匯聚了許多草藥,竟然有療傷的功效,不過幾個時辰傷勢便好了五六成了。」
楚韻「哦」了一聲,怨不得她調息調的這麼快,原來是拜了藥泥所致。
楚淮南道:「此地陰氣太重,常年集屍,待得久了怕對身體有損,這藥泥雖有藥效,但沾多了屍氣,泡的時間長了人容易瘋癲,你我既無大礙,還是早點離開吧。」
楚韻點點頭,這破地方她也不想多待。
兩人尋出路,到前面找了個水窪,洗了洗臉。若是可能真想洗個澡的,但這水質也不夠清澈,上面還飄着許多落葉,想想嫌髒,也只能作罷了。
楚淮南撩着水洗去身上的泥污,看着她坐在水邊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動,「我有句話想問你。」
「什麼?」
「那時候你為什麼要回來?」
楚韻淡淡一笑,「好歹是條人命,總不能丟下你不管吧?」
楚淮南只覺自己心好像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多少年前,那個人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好歹是條生命,總不能不管吧?」
那個善良的她,那個純真的她,那個會為死了一隻金魚就哭半天的她,對生命是如此的尊崇,若是那時她在,會選擇救他,還是在他身上補一刀呢?
楚韻回頭望他,他沉靜優雅端坐的姿態,仿佛以一種天荒地老的姿勢,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緒,一切似乎都變的不再重要,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人而已……這種感覺太熟悉,也太讓人心傷。
她忽然別開臉,低聲道:「咱們走吧。」
他站起來,聲音清冷似冰泉,「我從不欠人恩情的,今日你救我,想要什麼報答?」
這話讓人聽得格外不舒服,高傲如她,也不想要什麼報答,尤其是他的報答。
冷冷開口,「不需要。」
「只要你所想,天下不管什麼,我都替你做到。」
包括你自己的命嗎?楚韻暗嗤,嘴上卻道:「你若願意幫忙,那就給我找到一種草,我聽說把這種草的汁液混在顏料里作畫,可以讓畫活起來。」
「那是幻靈草,我知道什麼地方有,你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你到我的山莊來取。」
「那就多謝了。」
「不必,這是我欠你的。」
他欠她的又何止這些?心裏酸酸澀澀的,很不是滋味兒,偏過頭去不想再看他。
兩人循着山道往前走,不知為什麼她並不想御劍飛劍,他也不想,兩人就這麼默默的爬着山,就好像兩個凡人一樣。
走了一陣,忽然天上飛落一朵紅雲,離得近了才看清那不是紅雲,而是一個人,那一身紅衣在朝陽下分外顯眼。
顏煞從天上飛落下來,緊走幾次抓起她的手,低低地聲音道:「楚楚,我來晚了。」看着她無礙,一顆吊起的心才覺放下。
「不晚。」她微笑,只要她死不了,就不算晚。
他痴痴望着她,一雙眼中飽含着情意,在他眼裏似乎只看見她,根本容不下其他的人。
「跟我走吧。」
「好。」她微微點頭。
兩人一同飛上了天,一路飛遠了,誰都沒有回頭,沒跟楚淮南打招呼,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楚淮南忽覺心裏酸酸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心愛之物被人搶走了,而他卻無力搶回來。
他自是認識顏煞的,他們本就是親兄弟,可是與朝中所有人不同,別人雖不喜他,看見他至少還會顧些顏面,也只有他,從來都是無視他,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不會冷,不會,完全的無視。
趴在顏煞背上,楚韻覺得自己好像沒骨頭一樣,只想依偎着他,把全部體重都交在他身上。她本來可以自己飛的,但剛到了天上,便順勢靠着他,一動也不想動了。
他問她,「可要我背你嗎?」
她立刻點頭如搗蒜。
今日這一夜好像比幾百個日夜都長,長的她都怕了。她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無助,這麼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依靠一個人,而靠着他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第十八章 崖下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