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位文儒談不上多大好感,故鄉來人卻多少令他們驚喜,同時疑慮佔據上風。這種心情與萬千疑問都在推開門的一刻打了結,狠狠砸得他們頭昏目眩。
屋裏沒有別人。
君傲顏直勾勾盯着角落潮濕的痕跡,兀自談興甚濃:「也多虧了他們的照料,我才能撐到遇見柳姑娘。這兩個人」
這氣氛惹得人汗毛倒立,祈煥也沒興趣聽君傲顏對自己的評價了,乾咽了咽嗓子出口打斷:「那什麼,君姑娘和和奚叔。你——們先歇着,吃完飯再聊,先吃飯」
「吃飯?」傲顏終於扭過頭來,奇怪地看他,「不是吃過了嗎?今天的魚比之前都要新鮮,只是那貝的泥沙有些多了。對了,那綠藻是什麼?香味很濃,只是容易塞牙。」
白涯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兩人手裏的菜盤。一人端着的是大米飯,一人端的是後院兒種的綠菜。今天乃至這些天的食物里,都從未有過海產。
諸如此類的事情,這些天來不知凡幾。起初,白涯堅決懷疑柳聲寒動了手腳,要去與她「好好談談」。談就談吧,祈煥拗不過他,又怕他一急眼亂來。況且,他也不是對「陌生人」毫無疑慮。最終半推半就,就被拉去站了場子。柳聲寒的回覆倒也乾脆:人體轉化為夜叉本是無可逆轉的,傲顏已經半隻腳踏上了這不歸路,不過是幸好來得及拖回來罷。即使他們靠着那來路不明的琥珀將她往回拉扯,她的臉仍是衝着那詭譎彼端的。在痊癒之前,難免仍有精神錯亂之處,這也是柳聲寒要她靜養、要觀察七日的緣由。
「偏差不過一日。」柳聲寒肯定道,她手裏筆不停歇,一會兒便寫好方子,回身遞到他們手上,「我本也要找你們。我所列這三副安神藥,今明日子午時為她煎服第一副,此後每日午時與子時各用第二三副,讓她服用到第七日。」
唯時間能證明她話語的真假。所幸她並沒有撒謊,君傲顏在見過了奚叔、父親君亂酒、乃至太師月白芷與形形色色他們聞所未聞的人後,來路不明的訪客逐漸稀少,也肯疑惑地「再」吃頓飯。好在她從未拒絕服藥,免得他們編造哄小孩的理由。等第一副方子喝完,她像逐漸離危險的水域遠了,在他們的幫助下開始爬上岸。
雨水停歇,屬於陸地的陽氣回升,待到第七日,她已全然恢復了神志,聲音日益清朗,也能下床走動,去外頭曬曬太陽。夜叉的陰影,在她身上淡不可見了。
唯一的後遺症是她徹底被柳聲寒收買了。
第八日,柳聲寒攙着君傲顏,屈尊降貴似的步入熬藥的小屋,對他們頤指氣使——至少在白涯看來。在他義不容辭的代表下,兩人對這種拉開雙方身份層面距離的姿態表示譴責,並嚴肅質詢重要畫作的完成進度。當她表示畫作已完成後,白涯提出驗貨的要求。柳聲寒意料中地拒絕了,他對此強烈抗議,並發出理所當然的質疑。
「我怎麼知道你畫了什麼東西?」過了這麼些天,白涯對她仍不見客氣——反正也沒對誰客氣過,「到時候萬一要掉腦袋,也輪不到你。」
「如果要掉,少不了我。」柳聲寒平靜道,「我隨你們一同入宮。」
「我說你們啊,少抱怨兩句行不行?一天到晚就你姓白的要求最多。」趁白涯瞠目的一刻,傲顏終於開口嗔責,她在柳聲寒的攙扶下挺直身子的樣子讓祈煥恍惚想起農家院子裏鼓起翅膀護崽的母雞。
「柳姑娘這些日子對你我照顧不易,不要以偏見看人。」
一旁祈煥剛想打哈哈圓個場,愣是被她一句話噎住了。直到倆姑娘勾肩搭背地離開,他才轉向白涯,滿臉的不可置信。
「誰不容易?她說誰不容易?生場病把好好的眼睛給弄殘咯。」
無論事實如何,君傲顏的偏見是去不掉了。私下裏祈煥聲淚俱下與君傲顏控訴,那溫柔體貼的柳姑娘如何將二位當牲口呼來喝去。這幾日,可全是他們兄弟二人在為她君傲顏打理生活起居。君傲顏只是擺手一笑。
「我還不知道你倆什麼德行?我與柳姑娘雖相處不多,也能看出她是可靠的人。」
「你前幾天昏頭漲腦哪知道她都在做什麼,我們兩個又是怎麼對——餵你別走你聽我說完啊!啊!」祈煥跳着腳,沖剛進門的白涯嚷嚷,「她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第四十二回: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