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無常是不會這樣輕易迎來死亡的摩睺羅迦似乎忽略了這點。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感慨,是因為神無君已然來到一片昏黃之地。在這裏,有的只是亘古不變的暮色,他見過幾次,不過都是任務的原因。
走在黃泉之路的人,註定孑然一身。這感覺很奇妙,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就像是在走屬於自己的黃泉路一樣。難不成摩睺羅迦會以為他畏懼死亡麼?肯定不是,所以一定有什麼「驚喜」等在後頭。但像這樣慢慢地走,對神無君而言的確是頭一回。雖說什麼黃泉路奈何橋的確是客觀存在的,可到了人離開世間,踏過鬼門關時,每人走的都是自己的路。除了六道無常刻意干涉之外,他們都是孤獨的。
火紅的花兒開得遍野都是,神無君沒有太多時間欣賞。他逐漸加快步伐,不對這片不尋常的景色過多留戀。直到他站在奈何橋前,在對岸看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身影。
共有三人。
「你怎麼才來啊?」身穿盔甲、手持陌刀的女子笑着說,「我們等你好一陣兒了。」
另一位面容有些陰鬱的女子沉沉道:「他許是凡間雜事太多,才耽誤到現在。」
中間那位雙手纏着紗布的年輕人抱着臂,大聲地沖他不客氣地嚷着:「還擱那兒干愣着作甚?怎麼,非要哥兒幾個請你過來唄。」
大家都是笑着的,當真像是等待一位遲到的老友,嘴上是那樣介懷,心裏卻並不着急一般。他們都招着手,呼喚他快些過來。神無君默默站在這裏,一動也不動。在這永恆的黃昏之中,那一邊的故友們都像是在發光,唯獨他佇立此岸,如一抹黃泉的污漬。眼前黑色的帷幕是他與彼岸最後的屏障。
他扭頭便走。
「哎!你這人怎麼回事啊,真讓人請你?」
青年不樂意了。他大踏步越過奈何橋,朝着這邊走來,神無君停下腳步,但並未回頭。青年停留在橋的這端,不再前進。他抱怨似的對神無君說:
「看,我過來接你,這下滿意了吧?」
神無君並不回頭。
那個文靜些的女人張開口,不需太大的聲音便能令他在這邊聽清。
「這些年來,你辛苦了。現在也到了該休息的時候。」
「是啊,我們可不想你累壞了!」那颯爽的女將說,「快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一起做呢。」
見神無君不為所動,那青年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向這邊拽了拽。他說:
「大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你總不能,又拋下我們一個人走了吧?上一次你就是這樣連一聲道別也沒有。我從別人口中聽聞陰陽往澗的事,知道那是你,但也從未主動打擾。我心說,你若是願意見我,會主動找來的。只是啊,你讓我等得也太久了沒關係,你現在陪我們一起走,也是一樣的。我相信你的選擇,也從來不會怪你。」
「」
「和我們走罷,」他攥緊神無君的衣袖,「你不再是孤獨一人。」
神無君轉過身,看到那青年的眼睛一亮。在夕陽的光輝下,他的瞳孔也閃爍着希冀的光芒,似乎世間任何寒冷都無法熄滅這般熱情。
隨即,神無君狠狠地打掉了那隻手。
青年猛抽回手,疑惑不解:「你做什麼?」
「景色復原得不錯,真的。」神無君說,「我已許久沒留意過世間萬物的表象了。原來黃泉之路,是這麼美的地方。可惜」
「那你猶豫什麼?」青年急切地說,「我們可是你永遠的朋友。」
忽然起了一陣風。這不多見,黃泉之路向來是風平浪靜的。風越吹越大,將神無君露出的長辮吹的狂亂,帷帽上的布也時起時落。只是這股風無法動搖那三人分毫,他們像幽靈一般,世間任何有形與無形之物都能輕易穿透他們。
他們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風將黑紗徹底掀到帽檐之上,青年看到他表情的一瞬有些錯愕。
那是一張何等冷漠無情的臉。
「你、你到底怎麼了?」青年賠着笑,「連我們你都不認識了嗎?」
手持陌刀的女將喊道:「你怎麼不識好歹啊!我們這都是為了你。」
第二百八十八回:凶喘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