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疼痛,你也有所感知了。」
他話音剛落,謝轍突然感到大腿上那股灼熱更加明顯。倒不是睦月君言出法隨,他在幻境中仍有感覺,只是先前的景象轉移了他的注意力。現在被這麼一提,他的傷口又開始疼了起來。
「嘶」
他坐在地上,透過褲子的破洞觀察起傷口。這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長約六七公分,中央最深的地方半寸有餘。幸虧沒有傷到大血管,刀也不是燼滅牙之類帶有毒素的刀,傷口已經凝血。睦月君蹲下身,無奈地咋舌道:
「你啊,一向這麼不小心。」
「你不是睦月君,你騙不過我。」謝轍抬起頭,無所畏懼地看向他。
「你還這樣肯定麼?」
「睦月君的長髮在我的行囊內是卯月君轉交給我的。你現在的模樣,是我記憶中的形象,實際上他應當是短髮才對。但我並未見過他短髮的模樣,所以無從設想,而他很清楚,自己已不再有這般長發,養傷的他也不會優先去修復這種不重要的地方。所以,他不會以你這樣子出現在我面前。現在在這裏的,只不過是我記憶的剪影罷了。」
睦月君聽後沒有反駁,也沒有辯解,他就是這樣一動不動地蹲在這兒,像是畫面定格,連眼睛也不眨一下。這樣子讓謝轍覺得有點詭異,他站起身,強忍住腿部的不適,準備再次離開這裏。他必須想辦法出去。
「等等。」這仍是睦月君的聲音,「你看這是誰?」
謝轍做出了一個令他後悔的決定:他回過了頭。
回頭的一瞬,身後的睦月君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影比睦月君矮一些,瘦小一些。
那是他很久沒有見到的人了。
他動搖了,動搖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誠然是清醒的,知道這一切只是虛假之物,但還是被太久不見的思念攝住魂魄。
他有一種衝動,想將她視為真正的聆鵷說說話。但他不該這麼做,這種自欺欺人的行為也十分危險。只是,那一刻的心情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形容不來,它好像不止是久別重逢的思念,或者超過了思念。而另外的部分,比起貪財之人見到珠寶,久旱之人見到甘泉,這種心情更像是天真爛漫的孩童,見到了柔軟的小貓。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瞬,又被他的理智重新拉回清醒的狀態。
僅這須臾一瞬,已足夠邪神抓住他的把柄。
「阿轍」
「葉聆鵷」雙手握在胸前,眉角低垂,如她以往一切感到躊躇與憂慮的時刻。
他必須逃離——必須。就在此刻,一瞬也不能猶豫。他不再回頭,拼盡全力向前跑,比之前還要快。劇烈的運動使得大腿上被拉扯的傷口痛感激增,他顧不得。身後的「聆鵷」還在呼喊,似是為自己的待遇感到委屈,但謝轍知道自己不能動搖。這是假的,是幻象,一根頭髮也不能相信。真正的聆鵷已經安全地逃走,逃到無庸氏的人找不到的地方
儘管一些部分只是自我安慰,可他現在必須強迫自己想些好事。跑了很久,謝轍終於停下來。他大口地喘着氣,雙手扶在膝上,甚至不敢彎曲,否則傷口會因為肌肉使力而更痛。結痂的血塊重新裂開,滲出新鮮的血。他本不會因為這點距離就感到疲憊的,更多的原因是腿上太痛,心裏太慌。
必須快點離開。雖然這麼想着,他卻覺得眼前的黑暗更濃郁了。他的氣息剛才平復了一些,那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你為什麼要跑?」
他渾身一個激靈,立刻後撤了一大步。聆鵷的幻影重新站在他的身邊,就好像他之前跑過的路都是徒勞。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精神衰弱的。不論是哪一種幻影,他都不能在旁邊待得太久。即便他們什麼都不說,也必然會出現未知的風險。邪神是那樣狡詐,它會一步步一點點地挖掘到人最恐懼的部分,並激發出最真實的絕望。
跑,不停地跑。當下謝轍只能這麼做。可是不論他跑了多久,腿上的傷口怎樣劇烈地疼痛,他都無法擺脫這個姑娘的幻影。她的存在簡直就是在不斷地提醒謝轍,自己至今還下落不明的事實。一點幻想也不能擁有,一點希冀也不能存在。與真實的聆鵷待在一起,所有人都會覺得放鬆又快樂,
第二百八十六回:凶終隙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