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蕩的抬頭看向周毅。
相比之下顧景雲就要淡然得多,站在堂上理直氣壯地的道:「比如學生,來廣州參加鄉試得準備車馬費,船資,食宿費,還要預備出筆墨費,醫藥費等,學生家中不貧,但出門一趟也是傷筋動骨,幾乎是把家底都帶上了,更別說其他同年,有的人甚至要借貸才能來參加考試。」
「歐敦藝一人之錯卻要他們白費了三年時間,身心受創外還要再來一次鄉試,」顧景雲悲憫的道:「有的同年為了參加這一次鄉試準備了許多年,下次想要再湊足路費還不知是何時,因此學生斗膽請大人為我等做主,核算我等的損失,讓歐敦藝照實賠償。」
顧景雲再次以自身為例,「比如學生,學生幸運,這次僥倖得以參加鄉試,因此鄉試的花費不用他賠償,但學生一再受驚,為了此案又浪費了如此多的時間,期間的車馬費,驚嚇費和誤工費他卻是要賠的。」
周毅目瞪口呆,這,這還是讀書人嗎?
怎能掉在錢眼裏,滿身銅臭味?
歐通判卻直覺不好,板着臉道:「荒唐,歐敦藝犯法自有律法參考判決,此等賠償卻是聞所未聞。」
顧景雲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歐通判未聽過不要緊,現在聽便是了,您覺得我們無理取鬧,是因為您也是被告之一,作為原告的我們自然是覺得理所應當。」
「而最後如何判決自有周大人來定。」
歐通判氣得臉色發紅,「本官怎會是被告,一派胡言!」
「據我所知歐家並未分家,依照《大楚律令》,民事賠償案中被告無力賠付的由其全家負擔,若歐敦藝的財產夠數自然與歐通判無關,若是不夠數,自然就與歐通判有關了。」
顧景雲給文生使了一個眼色,文生立即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大紙遞上去給周毅,「周大人,這是學生等核算的,若是有不盡之處,再請大人填補。」
周毅展開一看,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賬目,再看最後需要賠付的那個數字,頭暈了一下,他同情的看了一眼歐通判,再看一眼底下寒酸的二十幾個學子,一時猶豫着不知該如何判決。
師爺從後面小步的挪過來,小聲給他出主意,「大人,這屬於民事部分,不如延後再判,今日先判刑事。」
周知府連連點頭,驚堂木一拍就下判決。
歐敦藝破壞秋闈秩序,買兇害人罪證確鑿,在常寬之死中他有間接責任,故除去身上一切功名,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一世不回。
許鄔傷人被判杖一百,徒三年。
吳大夫被判得最重,杖五十,三年後處斬。
文生等人聽到這個判決臉色有些難看,竟然只判了流刑。
顧景雲對文生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周知府順勢道:「將歐敦藝等人押回牢中,至於賠償民事案延後再審,退堂。」
文生甩開顧景雲的手,氣憤的問,「你為何攔我?」
顧景雲眯着眼道:「流放並不比斬立決輕,我反而覺得流放更適合他。」
文生不服氣。
「三千里那便是要到開平衛去,那裏是邊關,時有戰事,他能活到什麼時候且不說,你知道流放之人最痛苦的是什麼嗎?」顧景雲輕輕地道:「是絕望,毫無希望的生活,有時候死亡都會變得奢侈。」
文生愣住,想起顧景雲的籍貫不由微微蹙眉。
瓊州便是流放之地,北人南流,南人北流,他早覺得顧景雲生活在南方卻有一口標準的官話奇怪,可若是他時常接觸北地來的流放之人便解釋得通了。
文生略想了想,算是勉強同意他的說辭,然後開始擔憂起來,「我們提的賠償周大人會同意嗎?」
顧景雲意味深長的道:「會的。」
周知府當然會同意,反正賠的不是他的錢,只要能平息書生們的怒火就行,當然,賠是賠,卻不可能賠這麼多。
周知府回去後仔細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賠付項目和數額,點了點精神損失費道:「這是誰想出來的,也忒狠了,光這一項便每人要賠二百兩,二十四個人便是四千八百兩。」
師爺也湊在一旁看,嘖嘖稱奇道:「這些名目簡直比苛捐雜稅還狠。」
他的目光下移,不由「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