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治世錄.孔氏》有記載:「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這便是天下皆知的「君子六藝」,世間所有書院都避不了的考試內容。西妃湖女學向來標榜所授課程與男子學院無異,自然也要教這些東西。不過小考,並不考射與馭,那是年末大考的內容。
小考六亭,分別考核禮、樂、書、數、詩、雜。前面五項好理解,最後的雜項考試,不拘是作畫、棋藝、女工、廚藝,都有可能,考核面非常廣,內容繁雜,是最難以預估的考試項目。
不管是挑戰還是反挑戰,在此之前都要先通過六亭的考試。一般,在女學正式學生全部小考完畢之後,才會輪到如宗政恪、筱秀如這樣中途入學的應考者。往年,應考者過六亭都要到小考的第三日甚至第四日之後。
但今次不一樣。女學的山長不知怎麼就得到了消息,很快就發話。因反挑戰賽非常難得,所以允許若干應考者先行通過六亭之考。
這若干的應考者,目前其實只有宗政恪一人罷了。而她與蕭珏珏之間的這場不見刀光劍影的比賽,六亭之試時就已經打響。這無需明言,誰在六亭之試里處於下風,誰其實就已經先輸一城。
另外,在六亭之試中的表現,也能大概看出水平高下,這對於後面的挑戰賽是很有裨益的。
此時,眾人都身處第二亭與第三亭相連接的滴水畫廊里。因距第三亭更近,蕭珏珏便一馬當先直奔第三亭。
這座木亭之上懸掛簡樸的木製匾額,上書「競風、流」三字。兩邊立柱刻有對聯「下筆如金龍出水,收手似彩鳳歸林」。
宗政恪踏入第三亭,目光微凝,並不急着去女學先生那裏抽取考試內容,而是在亭內踱步。這座木亭內里的裝幀擺設都是古樸素簡的,黑沉不知名的木製家具零零散散擺放四處,礙手礙腳的。瞧着很不順眼。
亭內空間有限。並非所有人都能進去。方才不知不覺形成的四個小團體,只有各自的首腦人物翩然入內,余者只能擠在門外看熱鬧。便有人驚咦了兩聲。似是對亭內情形頗為意外。
但宗政恪,等她瞧見那些甚為粗陋的文房用具和三位坐在地面草編墊子之上,身着麻衣長袍、披髮在肩的女學先生,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邊蕭珏珏卻已經直奔三位先生面前。她身手很靈活,輕巧地繞過了那些不知為何四散的傢伙什物。向三位先生躬身一禮。她還算客氣地道:「請先生賜題。」
見居中而坐的那位先生眼睛半開半閉,紋絲不動,左首那位先生便伸手到面前長條木案之上擺着的大木頭盒子裏,摸出一個紙團。徐徐展開,朗聲道:「默詩一篇。」
這題,居然這麼容易。蕭珏珏得意地看一眼宗政恪。笑道:「本郡主運氣不錯。」她向先生們再躬身行了一禮,自有侍書奴婢請她到書案之後。她挽了袖子自己磨墨裁紙,滿臉振奮之色。
蕭珺珺微蹙眉頭,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道題確實太過簡單。須知,儘管在第三亭側重於書法考試,但也不單純只考校書法。譬如去年小考,她便抽到默寫某部偏僻經典其中一章的題目。饒是她博聞強識,那回也只得了上中的成績。
蕭珏珏很快就磨好了墨,準備好了紙張。她閉上眼睛,緩緩調息,待心中再無雜念,她才倏然睜眼,提起筆蘸飽了墨,懸腕於紙上,數息間便筆走游龍,寫下了一首大昭開國女帝的御詩。
她的字非常大氣,筆架軒闊、筆鋒凌厲,徜不明言,旁人定會以為這手字是男兒所作。蕭珏珏向來也很自傲於此,她的書法學自某位大家,但已隱隱形成了她自己的風格。她的生父凜郡王曾評,形意兼具、夭矯行空。
三位先生一一看過蕭珏珏的這首詩,各自寫下了評分。左邊那位先生還笑贊:「郡主的字越發進益了,比去年更佳。」
去年小考,蕭珏珏在第三亭得了上中的佳績。這位先生此言,幾乎就在明說她此次能得到一個「上上」優異成績。蕭珏珏大喜,向這位先生躬身行禮道:「丁先生謬讚,學生愧不敢當。」
不過,小考的評分向來是一日一公開,現在無從得知。蕭珏珏胸有成竹,好整以暇地看向自己身後,傲然笑道:「宗政三,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