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教你出去,偏做出那樣兒來,是和自己身子賭氣不成?」一面便將他的被角掖了一掖,道:「生得這們好的女孩兒,卻那裏來的這般性子!我們姑娘不計較,你自己心下也要有些算計。姑娘從不曾罵一個人的,你如今卻將這裏的小丫頭皆罵了一個遍;是顯得你比主子能耐,還是認真不想在這裏?」
這一番話說得晴雯垂了頭,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張嬤嬤見他不做聲,便知已是聽進去了,乃笑道:「你是個聰明的,何必教人將這話說出來
。日後自己還要有些算計才是;若不然,再招了人的眼,卻不是今日這般了。」一行又教人去尋大夫來同他診治,點了一個小丫頭照應他,自出去了。
這裏晴雯見張嬤嬤出去,心下猶自突突的;又自想了一回,倒有些驚疑起來,雖不能立時改了性子,卻也收斂了好些。紫鵑雪雁見他如此,便知是張嬤嬤之功,皆稱頌不迭。
那日卻是下午,黛玉正在寶釵處說話,不過是說瑧玉薛蜨二人此時約至了何處,又猜他二人此時在做甚麼的;忽聞人報說:「邢姑娘來了。」他姊妹聞言,忙迎將出來,果見是岫煙笑吟吟地站在那裏,問他二人好;忙攜了他的手進得房中,又教人倒熱茶來。
一時岫煙往椅上坐了,乃向他二人笑道:「寶姐姐,林姐姐,一向不見,我可是想念得緊了。」黛玉對岫煙原有好感,見他來此,正在歡喜,笑道:「我當你把我們忘了,只顧在家中住起來。」岫煙笑道:「豈敢,實是家中有事,不得來的。」原來他自前日他母親生病,便回家去侍疾的。待他母親好了,又說家中無錢使用,教他往家裏做些女紅,故而一直未曾得空往這邊來;偏他父親又於前日賭輸了錢,無處尋得,便又打起主意來,乃同他母親領了岫煙往這邊來,意欲打一回秋風,弄些銀錢回去還賭賬。
岫煙明知他父親是為要錢而來的,不免慚愧,卻又不好不來的;況又思念迎春等人,也便隨了來府中。恰邢夫人今日不在,乃是帶了迎春探春往人家拜望;邢大舅卻又遇見了往日相識的一干紈絝,相跟着往外吃酒去了,岫煙瞧了這個空子,聞得如今黛玉同寶釵在梨香院住着,便一徑往這廂來。
寶釵見了岫煙,也自歡喜;一時卻見他身上衣衫單薄,乃問道:「這天已是冷了,你怎麼倒還穿這個?仔細着了涼。」岫煙聞言,乃勉強笑道:「我不冷。」寶釵便知其中定有原故,乃摸了一摸他的手,道:「還說不冷呢,這手凍得冰涼的。」黛玉見說,忙向雪雁道:「先取我一件衣服來,同邢妹妹換上。」一面便攜他往炕上坐了,問道:「可是家中有甚麼事?」
岫煙見他二人如此,料也大略猜到的,因他父母所為眾人皆知道,故也不好再遮掩,只得揀些不甚緊要的同他二人說了,又笑道:「我因想往這裏來,總要有些錢在手裏使的,難道總向姑媽要不成?故而先教人把我那衣裳當了些錢,好歹盤纏一回。」寶釵聽了,卻半晌不言語,良久嘆道:「只是還要你多耐煩些日子。今後若短了甚麼,只管找我要;你若見外,咱們兩個就白好了。」
黛玉聽了這話,那裏還有不明白的?因見雪雁取了衣服來,便接過了,令雪雁下去,乃悄笑道:「我這件也未曾穿過,如今卻嫌不合身了些兒,妹妹先能着穿罷。只是不知那衣服當在那一家去了?」寶釵道:「正是呢,你將當在那一家的告訴我,回去教丫頭悄悄拿了當票子來送與我們鶯兒,屆時取了出來,再悄悄送與你去就是了。」
岫煙見他兩個盛情,只得道:「叫作『恆舒典』,是鼓樓西大街的。」寶釵聞得,乃同黛玉對視一眼,方要笑說甚麼,黛玉忙使眼色;寶釵見了,乃將方才欲說之話咽了回去,又想了一回,道:「今晚就送了來罷,早些取出來,你也好穿的。」幾人又說笑了一回,岫煙方告辭出去。
他二人送了岫煙回來,寶釵便向黛玉笑道:「這算是甚麼?人沒過來,衣裳先過來了。」黛玉掌不住笑道:「我早知那個是咱們兩家的本錢。若是我不在面前,你們大姑子同弟媳說這個,本也沒甚麼;只是我也在的,你若說了,豈不教他面上不好看?況他素來麵皮又薄,不好打趣的。」寶釵聞得黛玉這話,乃笑道:「偏你對旁人的事想得便周到,怎生不見你替我想?」黛玉道:「若臊了他,你豈不也面上無光。我實是替你想,你又說我。」寶釵笑道:「也是,
第七十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