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景行帶着暖香繼續住在金陵許家。他一直在等一個消息。而今天這個消息終於來了。
陳氏微笑着看這幾個在她家裏住了頗久的孩子:「景兒這一出來就是三個多月,侯爺擔心你,今兒遞消息過來。讓你家去呢。」
&們確實叨擾頗久,幸虧舅母仁善,也不覺不耐煩的。」言景行接信去看,端莊微笑,並未顯出一絲異樣。
陳氏笑道:「舅母喜歡你們喜歡的很,家又離的遠,親人都不在身邊,心裏倒是巴不得你們常住呢。難道舅母還捨不得你們的飯不成?」
言景行便拉了小六道:「舅母小心,他可是會當真的。」
陳氏立即接過話茬道:「但是家,還是要回的。父母在,不遠遊。」
小六頓時拉臉。暖香強忍着笑。
臨別在即,華盈拉着陳氏的手跟在母親身邊,巴巴的看着侯府車架,隨從車馬全部到齊擺好。陳氏又去叮囑旅程各色事項,華盈卻看到小六正對她擠眉弄眼:「飛魚?飛魚?」
&麼了?」趁着陳氏拉言景行說話,不防備,華盈飛快溜過去。
小六把匕首遞過去:「你當了飛魚美人,很容易被登徒子盯上的,要保護好自己。」
-------其實只要你別吭聲,就沒人會知道。話雖如此說,華盈還是接了過去,沉沉的,涼涼的金屬質感。刀鞘上刻着雲頭如意的花紋,把柄有猛虎圖樣,嵌一刻指肚大夜明珠。輕輕摸着明珠,華盈心道:總覺得拿着這東西我會更危險。
暖香將這對小男女的互動盡收眼底,默默的想說不定這輩子他倆也會提早圓房。
臨風灑淚,賦詩贈別這種畫風,既不屬於言景行更不屬於楊小六。陳氏最後核查一遍,從日用茶點衣被到救急藥物現銀再到她要捎去鎮國公府的禮物,統統沒有問題,這才終於放心,讓他們出發。
其實後面有車轎的,但楊小六不耐煩坐,他還是願意騎着馬跟在言景行的車駕旁邊。因為他耐不住寂寞,總要有人陪着他說話,放他一個人在後邊,他會發霉。
&哥,為啥非等侯爺催你了你才回去?他不來信,你就不回去了嗎?」
暖香也好奇。豎着耳朵聽。言景行輕輕摩挲着杯壁,青如碧湖水潔若天上雲的越州瓷瞧得人雙眼清亮。「我自然要回的。又不是你,整日閒着沒事,到處晃蕩。」
&我懂了。」小六拖長了聲音:「你就是想看看侯爺有多在乎你。」
這孩子真實誠------暖香默默捂臉。她雖然沒娘,但是也沒有爹。無法體會這種心理。
言景行慢條斯理的道:「不,因為訓一個在家等着的兒子,和訓一個趕了三千里路的兒子,完全是兩碼事。他有充足的時間思考,也有充足的時間回憶。所以,侯府里,我還有個麻煩要處理。外祖母的禮物,就麻煩你送過去了。」
「--------其實你只是不想被喜歡哭鼻子的外祖母抱吧。」
言景行裝作沒聽見,認真看着面前的書本。問暖香:「識字嗎?」
&微認得幾個。」
言景行便搜索書匣。暖香知道左手第一個匣子裏頭有筆墨紙硯筆洗筆架一全套。果然,言景行捧出一台烏松蕉葉白粵府端硯,那裏面還有上次未用完的墨。在小矮几上鋪開宣紙,遞了玉管紫毫筆給她。「寫你自己的名字。」
暖香欣然應允。然而事實證明她並沒有寫的很好。上輩子言景行去世之後,她在侯府無處立足,被驅趕回家,叔叔嬸子哪裏會容她?將她私下裏送給了鬍子花白的老色鬼做外室。因着她不從還用竹棍抽她的手,十個指頭關節都抽出血。早在那時,她便再也沒有寫過字了。如今算算,再次握筆竟然是在六年之後。
想到往事,暖香不由心酸,又看到言景行就在自己身邊,一如當年,白衣青衫,微笑淡然。兩下交集,眼淚不由得滾出,滾燙滾燙,落在雪白的宣紙上,啪嗒有聲。暖香自己都嚇了一跳:什麼時候這麼嬌氣了?這麼容易哭?
言景行也驚訝:「不會寫,沒關係呀,我又不會訓你。只是下次莫要撒謊了。」
她才剛起了筆,彎彎曲曲的一橫,握筆姿勢是對的,卻寫不成樣子。言景行只當她是看過秀才樹蔭子下授課,便覺得自己會了。他把手帕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