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抱着太白太黑跑回商四身邊時,柳生已經出發去撿那條魚。這是商四說的,想要吃晚飯,就得付出勞動。
&晚吃烤魚嗎?」商四拉過陸知非,細緻地幫他擦掉頭髮上粘到的水汽。
陸知非點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九歌,「那邊真的沒關係?」
九歌打成這樣,他們卻在一旁安逸地烤魚,這好像不太好。
雖然這一定是商四能幹出來的事。
商四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隨手伸起一個結界隔絕外面的水汽和慢慢變冷的溫度,一邊說:「不要擔心,他離開了那麼多年沒回來,總會有人開始不服管教。不過打了這么半天,應該也快打完了,他興許還能趕上我們的晚餐。」
陸知非聽他這麼說,便也沒有再瞎操心。很快,篝火升起來了,魚也被商四利落地剖成一片片,陸知非在商四提來的水裏洗了洗手,問:「帶圍裙了嗎?」
商四就伸手在袖子裏掏,掏了半天拿出一個可愛的粉色圍裙。
陸知非沉默了一會兒,接過來繫上。他發誓,如果不是因為這塊圍裙上面沒有裝可愛的圖案,只是純粉的話,他是不會就範的。
快開飯的時候,九歌真的回來了。
此時四野的妖獸們死的死傷的傷,終於都老實了下來。有的默默撤回草叢裏遠去,有的躲在角落裏舔着傷口,還有的趴在篝火附近看着,卻礙於商四的強大氣息不敢靠近。
夜色也更暗沉了,錦鯉風箏變成了黑夜中的一盞孤燈,獨自散發着光和熱。
九歌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陸知非很及時地遞過去一盤剛烤好的魚肉,他便毫不客氣地大口吃了起來。
其實他一開始是想抱怨的,四爺太過分了。不搭把手就算了,還在那邊唱歌、秀恩愛、搭帳篷、烤魚,搞得像來野炊一樣,以為他在打架就看不見了嗎???
但是陸知非很好,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九歌決定看到這盤烤魚的份上不計較了。
至於那隻貓,九歌從始至終就沒跟他說過話。他雖然週遊世界,可不是吳羌羌那樣的自來熟,而且這貓一副很有心事的樣子,肯定不太好相處。
噫,對了,四爺把他叫回來開啟都廣之野的縫隙,是為了什麼來着?
九歌停下咀嚼的動作,愣了幾秒,隨後又非常不在意地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妖生嘛,何必想那麼多呢?
柳生則有些出神地看着地上遍佈的溪流,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觀察,他忍不住去想——這些溪流到底是怎樣形成的?
這些溪流的形狀,看着有些眼熟。
它們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太細了,太多了。
更像是、像是……崑崙後山的岩壁上,那些被積雪覆蓋的劍痕。
對,只有劍才能砍出這樣的痕跡,像無數創痕遍佈在大地上,無論他怎麼掙扎、如何遺忘,只要他一日還活在這片土地上,就永遠都逃不開。
這是他的孽,塔里數百年業火都焚燒不盡的孽。
在這裏看到相似的劍痕,這讓柳生的心裏燃起了一絲希望,或許他真的能在這裏找到採薇的蹤跡呢?
或許他的魂魄經過了這裏,他把所有關於塵世的記憶都拋下,從此以後去了另一個世界繼續存在着。他們不再有任何的關係,慢慢相忘。
柳生在塔里的時候,時常思考一個問題。他當初拜於採薇門下,究竟是對是錯?
採薇道長是個好人,柳生曾經很敬重他。儘管採薇有些嚴肅、古板,平時總是手捧經書,探尋所謂的大道。這與柳生的道一點都不一樣。
柳生認為老天爺毫無道理可言,所謂的善惡自有報不過就是卑微苟活之人用來聊以自·慰的藉口。於是他奉行自己的道,非常直觀、非常簡單的道。
以善待善,以惡報惡。
採薇對他很好,全力醫治他的腿疾,甚至願意收他為弟子,悉心教導。因為被打斷了腿不能走路的那幾年,他也未曾一直被困在房間裏,他坐在採薇的飛劍上,被他帶着去過很多地方。
採薇對於柳生來說是不同的。
他厭惡世上一切醜惡,也仰慕那些美好。他曾想過要一直侍奉師父左右,他對他的期待、憧憬、尊重,甚過以往遇見的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