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坐到了他面前,紅瞳凝凝地望着他,開口說道:「師尊餵我。」
明明男人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雲采夜卻覺得小徒弟是在與自己撒嬌,而他又最是抵擋不了的,便把勺子遞到燭淵面前,餵了他一口元宵。
燭淵嚼了嚼口中的糯圓子,嗤笑一聲道:「沒有弟子做的好吃。」
雲采夜聞言笑他道:「臉真大。」
說完便嘗了一口那碗赤豆元宵,那軟軟糯糯的圓團帶着些醇潤的酒香,甜軟可口,但最令雲采夜懷念的,還是那和記憶中幾乎無二的味道。
只是不知是不是方才開門的迎了寒風的緣故,那從陰森昏暗的幽都送至九重天上都未失溫熱的元宵,僅僅那麼一會兒就涼了下來。
帶着些風雪的寒氣。
然而雲采夜只垂了眼帘,還未來得及感慨一下,就被小徒弟牽住了手,扯着他往外走着。
雲采夜一踉,問他道:「誒,你要去哪?」
燭淵從懷裏掏出一塊熱乎乎的紅布,蓋到雲采夜頭上蒙住他的眼睛:「師尊還記得這布嗎?」
「熾炙布?」青年抬手摸了摸蓋住他的那塊紅布,但並未揭下來,「當然,師父以前就是用這塊布把你孵出來的。」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發出了幾聲沉悶的笑聲,雲采夜靠在他胸口處,能夠感受到從他胸腔處傳來的震動。熾炙布並未完全擋住雲采夜的視線,他低着頭,仍能看到腳底踩着的白雪。
「你帶我來桃花苑了?」雲采夜問他。
燭淵不答,卻是陡然掀了青年頭上那塊紅布。
桃花苑原先的景色是有些柔和而有些低沉的,青烏色的石磚地,灰啞石砌成的沐月台,因沒有了綠池裏紅鯉的靈動和滿苑桃花,而給人一些頹敗殘景的感覺,只是一場雪落了後,便將這些喑啞都鋪成了明亮的雪白,乾淨得真如天街幻境一般。
猛地見到明亮而刺目的雪景,雲采夜先是眯起眼睛,待適應好外邊的光線後才把眼睛完全睜開。等瞧清桃花苑現在的模樣後,青年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怔怔地站在雪地里。
綠池大概是今早結的冰,但是裏頭被人放了幾塊艷紅的紗布,嵌在晶瑩剔透的冰塊里,紅紗四散着,如同往日遊蕩在其中的紅鯉一般醒目。而那些原本落在敗落後的桃花枯枝上的雪團和凝成的霜晶,被人細細地雕出了桃花的形狀,只是花蕊是淡淡的藍色火焰,一簇一簇的冰花團靠得極近,卻沒被應該熾熱的藍焰燃融。
「也幸好那些錦鯉都掉下去了,若非如此,它們怕是熬不過這一場雪
。」雲采夜回身,望着燭淵說道。
燭淵沒有說話,只是站在玉樹瓊枝下笑着看他,雪霧彌散在他身邊,沾上他玄色的仙衣。
雲采夜忽然就想起了他和燭淵尚未在一起時,他在醫谷繽紛的滿谷梨花樹下看到的身着暗淡深沉玄衣,孑然一身地站在原地的燭淵。
那時仙界桃花盛開,正是一年到頭最明媚艷麗時季,而燭淵肩頭卻落幾片頹敗而落的梨花瓣,瑩瑩白花伴着黑衣,如寒峭的夜風裏抖落的雪一般可憐淒寒。
如今他肩頭仍是接了天上簌簌而落的白雪,雲采夜卻覺得那更是帶着勃勃生氣的飛花萬盞,柔柔地伴着清風悄然從眼前飄落,不再帶着濃蘊得化不開的悽苦。
燭淵對上雲采夜微閃的眸光,唇角勾起,化開了原本冷硬的面容,他抬手將青年耳畔的幾縷碎發挽至耳後,低頭在其發頂上落下一吻,笑道:「師尊,你知道仙界為什麼會忽然下雪嗎?」
雲采夜笑了笑,搖頭道:「不知道。」
「老樹白頭。」燭淵執起青年垂在身側的手,自九重天之上飄落的細雪仍不停歇,不一會就落滿了青年的烏髮,燭淵沒有替他拂開那些碎雪,倒是垂眸笑了一會,「我和師尊恐怕難生華髮,但這樣也算是白頭了吧?」
雲采夜聞言一怔,他們倆都在苑中,為雪白了頭的可不止他一人,燭淵發間也堆了綿綿的碎雪,就連眉間也落了幾片。
他和荒夜住在澤瑞洲的院裏時,常聽隔壁花了雙鬢的老人說——兩人若是濡沫相偕至眉間雪,鬢上霜,便算是得了天長地久。
除此之外,那些千山積雪,萬家燈火,皆是人間炊煙;情義恩重,良辰美景,也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