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發現朝陽是個超越了自我的人——這不是誇獎。
她坐在朝陽面前朝陽眼裏仍然沒有她。她在自說自話還要求旁人的回應。她身邊的侍人、宮女、陪伴她的貴婦幾個常年住在鳳凰台里不回家的世家女陪她吃喝玩樂有沒有借着她的名義在外斂財、仗勢欺人……嗯這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人統統都知道如何對待她這也給姜姬一個很好的示範,那就是全身心的注意着她,為她歡喜而歡喜為她憤怒而憤怒,注意她的每一個挑眉,每一下抿嘴每一個動作猜測後面的含意,並做出比她本人更強烈的反應。
朝陽並不對姜姬感興趣她見到了她這個真人並且這個真人就在她面前坐着正好方便她去回憶去懷念過去。
她對姜姬說話並不需要姜姬認真去聽內容,搞清前因後果她只需要回應:點頭、微笑、適時瞪大眼睛表示驚訝、恰到好處的嘆息與羨慕。
這個女人很好應付。
也不好應付。
很好應付是你不需要花太多智慧就能看穿她,她的好惡也實在很明顯完全不加掩飾:誇獎她、恭維她、順從她。
而且誇獎、恭維的東西也很明顯她就是露出來叫你誇獎,讓你恭維。
——她的父皇愛她,她的皇弟也愛她。
好了。這就是需要誇獎和羨慕的全部。
她不以她的容貌自傲,她甚至對她的美貌完全沒有概念。
姜姬誇她美,她的回答是:「我父皇和皇弟的後宮中曾有過更美的美人呢!」
然後細數這些美人有多美,曾經在她們的家鄉引起多少追捧,又是怎麼被送進宮的,進宮後又得到多少美名的傳唱。
但是——重點來了——只要她出現,她的父皇和皇弟都會拋下美人,只關心她。
曾有美人冒犯她,惹她不快,父皇皇弟都立刻拋棄了美人。
姜姬就發現了,朝陽以為美色這個「物品」是以人為單位進行量化的,說美,必定指的是美人,必定指的是她父皇和皇弟後宮中的美人。
她隨即誇了她帶進來的明珠,說她就很美。
姜姬介紹這是趙國公主。
朝陽以「這隻花瓶還不錯」的姿態點了點頭,讓人把明珠帶下去了。
立刻就送到皇帝那裏去!
——美人,就該在皇帝身邊。
這就是她的印象。
明珠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完全看不出剛才還在門前對她表忠心。
等明珠走了,朝陽對姜姬解釋她居然還知道解釋,這叫姜姬很驚訝。
「你與這等人不同。不必介懷。」她笑着拉住了姜姬的手,拉她去了後殿。
開始對着她說起鳳凰台舊事,似乎把她當成了永安公主。
她是不是永安不重要,她只是個道具。
姜姬用了十分鐘看穿朝陽公主後,就開始走神了。
沒辦法,她對「父皇是如何如何寵愛我」「皇弟是如何如果信重我」這種事真的沒興趣,如果朝陽能多說一點關於鳳凰台其他世家的事,她還會多聽一聽,可惜朝陽對鳳凰台的世家沒什麼興趣。
從朝陽口中,她大概推測出兩件事。
朝陽公主的父皇是個長命又強勢,沒下限,又愛記仇的皇帝。
他早年得了夕顏這個歌伎,顏冠六宮,是他生平僅見的美人。
無奈,美人只是個無名無姓的奴隸,身份低下。
皇帝那時想寵愛美人,但年輕啊,繼位不久,身邊都是爹給留下的老臣,世家也比較愛說話,開始勸他:不要老跟身份低下的女人睡,要多睡睡後宮中身份高貴的皇后啊,夫人啊,世家淑女啊。
皇帝彆扭了。
你們不讓朕幹什麼,朕偏幹什麼!
就使勁寵夕顏。
夕顏,女奴出身,同樣也是什麼都不懂,她只憑生存本能做事。第一,抓住皇帝的寵愛;第二,不許別人先她一步生下公子。
生了怎麼辦?
害死。
手段簡單粗暴,完全不加掩飾。
皇帝知道了,被人告狀了,怎麼辦?裝不知道。他要寵的人,能承認自己寵錯了嗎?不能。至於死掉的女人、兒子心不心疼呢?
何不遊戲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