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解釋道:「這一次,我只想讓王則海沿信風東去,再到極南之地,沿海風而回,不打算讓他冒險。」
「為何?」
「若真如你我所料,天下至圓,那麼若是再向東行,應該就是大食之境,(那時候不管歐洲,還是西亞,國人都叫大食。)冒然前往,實屬兇險。」
祁雪峰點點頭,心中仍有不解,怎麼二程這兩個小兄弟這麼希望證明天下至圓呢?
「你們又不出海,怎麼這麼上心?」
別看程頤比祁雪峰小上不少,可人家是正二八經的進士,自然倨傲。洋洋自得道:「出海對我們不重要,但是出海的結果對我們很重要!」
「哦?」
「少聽他顯擺!」唐奕玩罵一聲。
二程這輩子是改不了了,記得剛入觀瀾的時候,就是這個欠揍的樣子,現在還是時不時地翹尾巴。
唐奕親自給祁雪峰解釋起來。
「你當知我心,要把恪物窮理之說融入儒道。」
「我明白了。」祁雪峰一點即通。「你是要用天下至圓敲開一個破口!?」
「對!」唐奕鄭重點頭。
這船上沒有外人,也就不怕什麼說漏嘴了。
他讓二程改儒,要把求索這個與儒家完全相悖的思維揉進去哪那麼容易。唯有用事實說話,把鐵錚錚的事實拍在那些腐儒的臉上,才有可能打開一個缺口。
祁雪峰沉吟半晌,「那這麼說,『天下至圓』對子浩尤為重要了!」
他和唐奕的理念相合,自然信他之言。
......
可惜,祁雪峰忘了,唐奕也忘了,這船上還有一個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人物呢。
「你要立說?」憤青王的聲音在唐奕身後響起。
唐奕一怔,轉頭一看,這才想起王安石在船上。
「怎麼,介甫不認同?」
王安石搖頭,「立學證道,人皆可為,就算不認同,但安石不反對。」
「況且,聽你等之言,非是考據舊理之腐學,倒與吾之理念甚合,可為佐證。」
抬頭看向唐奕,「怎樣,你若有心,可願聽我講學?」
......
啊呸!
唐奕差點一口老痰淬他臉上。
這貨還真是順杆兒就爬啊,怎麼老子到你那隻為佐證了?上來就想收編我?這貨也是夠可以的。
倒是忘了,王安石也有一顆做聖人的心。所謂新學,倒還真的與唐奕的求索有點沾邊兒。
之前說過,北宋也是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
呃......
好吧,是儒家內部的百家爭鳴,有點本事的大儒都想重解孔孟之道,建立起新的儒家秩序。
這裏面,二程、周敦頤成功了,把儒學改的更加操蛋。
王安石屬於沒成功的,被二程給踩了。
簡單來說,自漢代儒學復興以來,大體沿着兩個方向發展:
一個是考據之學;另一個是義理之學。
前者顧名思義,就是不能廢祖忘典,一切都是老祖宗的好,一切都要按老祖宗的來。
後者則由今文經學開啟。今文經學講究「微言大義」,比較注重從思想理論角度闡發儒學。
聽上去就是創新、窮理,好像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可惜,它雖開展了義理之學,但因其喜歡借天的名義立說,終於流為讖緯神學。粗俗的說教代替了哲理的論證,濃重的神學氛圍窒息了義理之學。
很不幸,王安石就是新學,也就是義理之學的代表人物。
用唐奕的話說,這就是借老天的名義忽悠人,特麼就是神棍。
新學表面上看和唐奕的求索之學是一回事,可是內地里差了十萬八千里。
而且,更戲劇性的是,現在站在這的程頤,後來就正面懟過憤青王,直言:「介甫之學,大抵支離。」
王安石還想收編唐奕,收編二程?
美的你!
唐奕實在拿這可愛的王安石沒辦法,一臉無奈。
「佐證還是算了。不過,哪天你要想通了,想給我當佐證,可以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