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好夜光標誌袖章……免得夜戰中,自己人沖你招呼……」
「待會在山坡上休息時就地撒尿……怕凍掉?把你那玩意兒背着風……」
這樣細節的戰場條例一遍一遍重申,仿佛某種催眠效果,過去一次次戰場生死浴血的經驗與他們同在,給予人生存下去的渴望,原本有些興奮的道兵沉下心,有條不紊按正常行軍速度前進,脊背挺拔,收肩繃腿,腳步顯得輕快而省力。
葉青沒有催,練氣大圓滿的身體儲能充分,只要不是高強度急行軍都不會掉體力太嚴重,為接下來激烈戰鬥要保持體力,和土德軍隊的交手經驗在秦烈身上有過一次,迅速擊潰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就連追亡逐北時都是一路拼耐力……吃苦耐勞的漢人士兵這點上並不輸。
這就像是生存的長跑,這一次漢軍必須在敵人最擅長的方面擊敗它,才能贏取最有價值、犧牲最少的勝利。
兩刻鐘他們到達山坡背後,夕陽斜墜下去,黑星昏暗紅光照着大地,血腥在冰河上凝固,晚風在林間嗚嗚的響,一曲哀歌。
黃龍旗還在戰場上飄揚,道兵還在奮勇廝殺,但頂上烏雲再度透出雷光,滾滾悶雷在雲中碾過。
黃龍大陣已垮塌了七個角落,七次重新彌補,幸賴於土脈法陣的特殊構造和足夠靈石進行修復,依靠二百真人和大陣充裕靈石在和對方一千真人靈池對拼消耗,看起來不相上下。
區別是靈石在靈脈中再生周期很長,可以說是一次性資源,而真人靈池自聚,是可持續性資源,單純這種比拼僵持下去是吃虧而無意義的事情。
「一千真人團……」清郡王發出呻吟一樣的聲音。
他不知道的是這真人團中還有三分之一是陰神,而現在是陰神所向披靡的夜晚
單就一千的數字,蔡朝主陣中眾將已一片緘默,誰都明白這數字背後的火力——曾聽聞張角四十萬陰兵在草原肆虐,魏王派了三千真人團南下,號稱三千,其實除去金帳防衛只有兩千,但張角陰兵被嚇得往南逃竄,一千就已突破某種臨界線……再多點,四十萬都不夠殺。
漢國沒魏國那樣強,但現在看起來也已晉入大國行列,先前郡王府的各種推斷不能說胡言,擊敵之虛的基本戰略是沒錯,許多細節差錯可用雄厚的資源儲備來彌補。
但最致命一點就是——錯估了葉青的實力,這種大藩國力量,就算是朝廷中央軍都不能隨意動手了,就和當年執拿前任楚王,與北魏國戰一樣,非得下決心用大代價才能對付。
「撤吧。」
清郡王疲倦揮手,原本有充沛靈石儲備加繳獲異族城邦聯軍的靈石,拼消耗拼個一整天都沒問題,二百真人團配上黃龍大陣足以防守住,但只守不攻是戰勝不了一千真人團,這意味着此次北伐失去了戰略意義。
而敵人隱藏的後手恐怕還不止這些,他要考慮將這股主力完整帶回去。
「前鋒撤下休整,趁機把山坡上的人收回來,有序撤退……穩定住軍氣別讓敵人一下看出來……」
不多時,隨着前軍撤下來轉作後隊,後隊轉前隊,軍氣收縮再無法隱瞞,中軍撤退號角的嗚咽聲、敵人進攻的戰鼓聲、人喊馬嘶、箭嵐呼嘯的嘈雜混音,奏響了這次大撤退和大追擊的序曲。
天色在這一瞬黑下,危險藏在密林幽暗的每一個角落,冰面蒼白映着寒冷月光,箭矢扎碎與馬蹄踩碎的冰渣四濺,將士腳步蹣跚,神情緊張而沮喪,甲衣和旌旗也在夜色里黯淡。
道法戰爭中只有道域能對抗道域,在陣未破之前幾乎不會出現大比例傷亡,黃龍大陣猶堅實,靈石儲備更厚足,蔡軍此前鏖戰許久都只折損兩千餘人,受傷不少但也在術師團的治療下恢復。
但是久戰不下,對士氣打擊很大,這時近四萬人在凹凸不平的冰面與河灘上,夜空雲朵投下來黑漆漆的幽影一樣,緩慢向南挪動,撤退的規模非常大,烏壓壓一眼都望不到面。
在他們頂上除了一層橙黃光膜,還有烏雲蓋頂,雷光閃動着,每過的幾分鐘就劈下來大片雷暴,對於整個龐大陣型來說是竹竿打棗,噼啪……轟隆,擊碎大陣一角。
後面漢軍術師團的遠射法術就在這片晶膜落下,蔡軍術師連忙升起一個個小的法力屏障遮護掉範圍傷害,但伴隨着暴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