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跟木山說。」
木叔管着鋪子生意,木嬸月娘管後宅,木山則管着家中進出採買等事,外頭人熟。
平安知他性子淡,又不怎麼講究人情往來那些虛禮,說出這樣的話絕非客套,心下十分感激。她厚着臉皮來求助,一再麻煩,對方沒嫌,反倒還能如此關照,這一家子即便再奇怪也不會使人避諱了。
作為朝夕相處一鍋吃飯的人,平安十娘都覺察了這一家主僕的異樣。
雖說這幾個主僕異樣吃飯睡覺做生意,可就是給人的感覺和常人不同,除了和人說話時像活着,其他時候靜悄悄的沒點兒聲響,時常讓人忽略他們的存在。且木叔一家四口——木叔自開門起就坐在鋪子櫃枱後老神在在,有客沒客,都會一直穩穩着,除了三餐吃飯,直至天黑關門才離開。木山、木嬸、月娘,都是各自忙着手中事,一旦忙完就自覺進了庫房屋子做紙貨,真是一點兒空閒都不偷懶,且一家三口坐在裏面也不相互說話,埋頭苦幹,那速度簡直令人咋舌。
桃朔白這個東家就是個甩手掌柜,從不見過問鋪子裏的事,月末也不見查賬,從不說家中事務或問銀子……當然,平安除了去求人,根本沒和對方講過話,也從未聽到這位神秘的桃公子和家中人閒話。
十娘是個實心人,雖也奇怪過,但也感慨。十娘說這位桃公子一看就是有豐厚家底兒,不必為銀子錢計較,卻又穩得住,整日在家就是看書,別說去煙花之地尋歡,根本都不在外頭閒逛,簡直比攻讀的學子還閉門不出呢。
平安時常腹誹,一個大男人每日獨自在家做什麼?難道是個宅男?真坐得住!
大約、只有邠王來時這個家才像有活人。
人真是不經念叨,剛想到這人,人就來了。平安卻是把眼睛盯在其身後跟着的侍衛身上,那侍衛手中捧着個托盤,其上蓋着塊黃綢布,裏面鼓鼓的,也不知什麼東西。
朱常漵碰巧為之解惑,伸手就將上面的黃綢布揭下來,裏面就是擺着六個白面饅頭。這饅頭的個頭比之百姓家小巧,似有溫熱,隱隱散發着饅頭清香,但就算再好看再好吃,也不過是饅頭罷了。
平安這段時間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邠王朱常漵對桃朔白簡直好的沒話說,作為一個皇子,三天兩頭往這兒跑,但凡有個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或者聽說了什麼趣聞,都趕來和桃朔白分享,平安與十娘兩個也沾了光。平安不免酸澀的想,當年大學被男友追求時,對方都沒這麼殷勤細心呢……
平安一愣,仿佛終於想通了一下,豁然開朗。再看朱常漵言語舉止,越發肯定,頓時又驚又愣。
朱常漵沒去注意平安,指着那幾個饅頭笑着說:「今兒二十三,宮裏蒸饅頭呢,這是御膳房的頭一鍋。我說要出宮來,皇上知道我有個投趣的友人,特地賞的。這東西給大臣家是個恩寵,你又不需要,只到底是賞賜,一會兒給你家下人吃。」說着似終於看到平安十娘兩個,眉色微挑,加了一句:「嗯,一人一個,正好。」
六個饅頭,木叔、木嬸、木山、月娘,加上平安與十娘,可不是正好兒!
平安終於明白朱常漵對她時冷時熱是什麼緣故了,當即與十娘告辭出來,準備收拾東西叫劉大來接。正好與月娘告別,想起剛才看到的饅頭,便提醒月娘:「明兒就二十四了,你怎麼也沒準備揉面?明天不蒸饅頭?」
月娘本來是沒打算蒸饅頭的,他們一家本就不需進食,平日裏有平安十娘在,都是做樣子,過年時又無親友走動,蒸那麼多饅頭也是浪費。但見平安問起,月娘不動聲色的笑道:「二十六才蒸饅頭呢。」
民間是二十六蒸饅頭,宮裏要早兩天。
平安點頭,本想說明兒掃房子、後兒糊窗戶,自己可以留下幫忙,可又一想,月娘木嬸這家裏的活兒做的實在利索,平日裏就清掃的十分乾淨,即便是過年都不需要大動作了。倒是她們新家,劉大三個雖住在那兒,但正房是空着的,她們得趕緊過去打掃安置,也要安排劉大幾個準備過年事宜呢。
月娘突然朝外望,與平安說一聲,去了上房,稍時便端着饅頭過來了。
對於月娘這般舉動,平安已是習以為常。每每她什麼都沒聽到,月娘總要離開去聽桃朔白吩咐事情,仿佛心靈感應一樣,當然她只是這麼一打趣。
47.《杜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