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聞蟬和四嬸在去會稽的馬車上。
漫山雪霧風霜,深一道素白,淺一道暗黃。天地界線飄虛,寥寥一隊車馬,頂着鉛色垂雲,在山路上蜿蜒,行路艱難。
&有一日就到會稽了。之前給你大姑父去了信,他的人在山下的驛站等我們,」馬車上,戴着抹額、着兔絨深衣的年長婦人,給對面少女整理好衣袖,憐愛地摸了摸少女的腦袋,「雪下得太大了,沒法在中途停,只好抄近路走,希望一路平安吧……冷不冷?」
對坐的少女十四歲大小,窄袖繞襟深衣,跽坐在茱萸紋金絲絨氆毯上。烏髮低垂,一根比翼玉簪束着,發尾墜腰,緋紅色的碧璽石耳墜,在車馬的晃動着搖曳。雪天亮色,流在少女玉瑩瑩的肌膚上。
她的骨相很美,長眉秀目,眼瞳黑亮,小嘴嫣紅。細抿而笑,稚嫩而秀麗,宛若花之初綻,一種獨特的風情流轉。
便是年長婦人,都看得恍神,感慨上天厚愛自己這個侄女——
父親是曲周侯,母親是宣平長公主。大兄是侯世子,二姊是寧王妃,自己也有舞陽翁主的封號。
這個得天獨厚的小翁主聞蟬,是曲周侯家最小的女孩兒。自出生後,便頗得聞家人寵愛。
就像此時,小翁主明明是離家出走,韓氏也收到曲周侯的手書,請她代為看管小女兒。
聞蟬聽四嬸這麼說,黑而大的眼珠在眼眶中轉了那麼一圈。明明是端莊的閨秀模樣,眼中,卻帶了那麼一抹狡黠靈動。她趴在窗上,掀開厚簾,想要看外面的世界。被韓氏瞪一眼後,聞蟬聲音嬌軟而綿,小女孩兒的撒嬌般,「四嬸,我不怕冷。」
韓氏將她拉入懷中,手撫着小女孩兒細軟的烏髮,「小蟬,聽四嬸說,等到了會稽,見了你大姑姑,你就聽四嬸的話,乖乖回家去。你父母在家,等你等得多着急啊。」
&不能這樣說,大姑姑生了重病,我父母也很掛念。我是代他們走一趟的。」
聞蟬的大姑姑聞容,嫁人後,隨夫君居住汝陰。多年除節假日的正常走動,少與娘家兄妹見面。
聞蟬尚記得幼時,大姑姑來家中做客,溫婉矜持,世家作風。少人時,會偷偷把她抱在懷中,哄着她叫「姑姑」。她叫一聲「姑姑」,聞容就給她一顆綿糖。
姑姑的呼吸輕輕噴在她的額發上,她趴在姑姑懷中,揉着惺忪睡眼,慢慢地睡着。
在聞蟬眼中,那個哄着她說話睡覺的婦人,清晰得宛如昨日。
近日,從父母那裏,聽到大姑姑病重的消息,聞蟬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時候的那個人。
同時,她還抱有一點兒自己的小心思:
先獨個兒帶着侍女,到雒陽找四叔。在四叔那裏,被四嬸領走,一起上會稽這邊。離會稽越近,離她的那個目標,便越近——
少女趴在窗口,扒着厚簾看窗外雪景。韓氏給自己倒一杯茶,笑眯眯看着她,突然慢悠悠地說道,「哦,只是為了看你大姑姑,不是為了躲人?我聽說,三月三的時候,丞相府上大郎,在你放紙鳶時,送了玉佩給你?」
聞蟬鎮定道,「不知道。我沒有聽說此事啊。這以訛傳訛,也太假了些。」
韓氏微微笑,低頭吹着細白茶沫,不再提此事了。
小蟬生得美,氣場也有些怪,自小便容易招惹一些桃花。雖然自己覺得丞相家大郎的身份,和小蟬也算般配。然少女有自己的想法,她父母都不在意,韓氏雖然好奇,卻也不多問了。
只此行漫漫,自己的子女未曾跟隨,身邊只有一個聞蟬。韓氏難免,會多與聞蟬聊兩句。
馬車悠悠緩緩地行着,聞蟬漸有些困頓,下巴磕在矮几上,一下一下。突然,馬車劇烈地晃了一下,少女身形不受控制地隨慣性往車門的方向倒去。
韓氏驚叫一聲「小蟬」,見聞蟬眼疾手快地扶住扶手,止住了摔出去的勢頭。
而馬車外,已經亂了。
有武器磕碰的聲音,高昂混亂的男人吼聲,伴隨着侍衛們「你們是何人,快快讓開」的質疑聲,韓氏與聞蟬對視一眼,心中咯噔,明白此行失算:她們約莫是遇到劫匪了。
果然,在有此猜測後,車外就有幾個男人在亂糟糟中,吼叫道,「管你們是誰?!要從茅山
1.初見就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