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歌聲淒婉,拖着魚尾的美人虛影漂浮在空中,表情哀傷怨毒。
蘇澤淺本就心神不穩,歌聲一起,他當即就中了招,好在年輕人心性堅定,立刻察覺了不對。
他想着莫洵告訴過他無象殿的鮫人,於是提高了警惕,然而又想到了黑煙撞破白骨的畫面——莫洵已經被殺死了嗎?
他在黑符中和鬼王周旋了太久,鬼王殺死莫洵的畫面重複了太多遍,雖然黑符外的景象和他所見不同,但他真的分不清虛實,沒力氣去判斷真假了。
我的煞氣克了莫洵,他的死——如果他真的死了,是因為我。
年輕人心神大亂,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出了一劍,與他的心情狀態都毫無關係,那一劍浩然磅礴,沖天而起的劍意形成一道光柱,龐大得讓人看不出那是劍光,反而更像是異寶現世前的風雲驟變。
整個深谷都被白光籠罩,那是銳意內斂的無上一劍,克邪魔歪道魑魅魍魎,才從軀殼中脫出的莫洵根本來不及防備,被打個正着!
鬼王撐起結界保護自己,劍光和鬼氣碰撞滋滋作響,男人感受到莫洵氣息的波動,哈哈大笑:「我沒說錯吧!蘇澤淺,我沒說錯吧!你克莫洵!」
鮫人已被鬼王馴服,鬼王話音響起,被蘇澤淺斬得厲聲尖叫的鮫人魂魄當即收了聲。
蘇澤淺於是得以清醒,聽見了鬼王的話,看見了莫洵的狀態。
一片白茫茫中,雙目赤金的莫洵委頓在地,周身籠着層層黑氣,整個人如融化在水中的一副墨彩,邊緣模糊,不斷的溢散着,居然是連形都凝不起來。
&洵是只鬼,是凝成了實體的鬼。」
老王的話響起在耳畔。
蘇澤淺如墜冰庫,劍光驟然消失,露出了滿地狼藉。
劍光消散,莫洵壓力大減,身形瞬間清晰,他咳一聲,咳出一口血。
蘇澤淺不敢過去:「……師父……」
莫洵拄着他的黑色長棍站起來:「別瞎想。」
蘇澤淺那一招實在傷他不輕,莫洵不敢多說,怕說着就吐出血來。
鮫人的歌聲又響了起來,蘇澤淺的眼神變空,莫洵掠到他身邊,將一點金光投入他胸口的玉佩中。
墨玉發熱,歌聲被阻隔,蘇澤淺復又清醒,他看見近在咫尺的莫洵,顫抖着嘴唇,竟是想要後退。
&瞎想。」莫洵克制着胸中翻騰的悶痛,再次開口:「回去等我。」
他手上微微用力,就把蘇澤淺推到了山谷之外。
蘇澤淺在安全的地方愣愣站着,看見谷中金光黑煙驟然炸開,在夜幕下綻出一片不祥的顏色來,撲面而來的靈力風暴將已經一片狼藉的山林破壞得更加徹底,山石崩摧,埋藏在地下,深藏在老樹中的,無象殿經營了無數年的秘密暴露出來,那一道道巧奪天工的符陣,一具具用作陣眼的枯骨,統統被翻上地面。
符咒陣法岌岌可危的運轉着,無象殿主殿亮起了光,散落在山中的偏殿客房也呼應着亮起,前所未有的危機讓無象殿無暇保護自己的秘密,全盤托出,只為了保命。
陣中枯骨起舞,符陣光芒大亮,滿目瘡痍的山川整片整片的亮起來,比之中元夜的山中景象不逞多讓。
蘇澤淺渾渾噩噩,一時看得呆了。
年輕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不是莫洵守護的山中,沒有迷霧陣法的隱藏,現在的一切,都將暴露在普通人的眼中。
是一聲與環境格格不入的驚嘆讓蘇澤淺回了神。
&的上帝啊,這、這實在是太精美了!」
蘇澤淺回頭,看見了那一行不知道為什麼,用中文吐出讚嘆的外國人。
&好,我是喬。」依然是為首的老人開口,「我們是得到了允許後才進入的,如果打擾到——」
&去,」蘇澤淺根本不等他們說完,「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蘇澤淺冷着張臉,話說得很不客氣。年輕的白人憤憤不平:「我們得到了許可!」
蘇澤淺硬邦邦的回答:「不是我的許可。」
喬攔住了又想開口的年輕白人:「這其中恐怕有誤會,您是這裏的管理者嗎?」
&是。」
年輕白人:「那你就沒有權利阻攔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