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況和大明初年已經大不相同,而張居正改不了稅法,就只能從社會現狀上下手。
首先是丈量土地,揪出被隱沒的大量土地,這是收稅和推廣一條鞭法的基礎。
而一條鞭法的核心,簡而言之就是用銀兩取代糧食,絲絹,勞役等等其他替代稅收的物品,並把各項名目的稅賦整合到一起,統一徵收。
看似簡單,但是其中的學問卻大了,首先說橫亘在所有人面前,最重要也最難以跨越的祖制問題。
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是在祖制的基礎上加以修正的結果,他沒有改變太祖皇帝規定的各項稅賦額度標準,甚至沒有廢止或是增加任何一項稅賦。
他所做的,是採取不同的方式方法來徵收稅賦!
這算是老朱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空子之一,也是張居正絞盡腦汁想到的,能夠繞開祖制的唯一辦法。
他這麼做的目的,其實只是觸及到了根本問題,但是還沒有解決根本問題,但是已經夠了。
老朱的制度不存在問題,或者說,存在的問題不大,存在問題的是執行制度的人。
熟悉經濟的人知道有個東西叫本位制度,簡單點說就是貨幣體系的基礎流通單位,大明的經濟體系當中,實行的應該說是糧本位。
在張居正之前,朝廷征繳稅賦,一般是以糧食為主,摻雜絲絹,帛布等等貴重物品。
這樣做的好處是穩定,畢竟金子銀子都不如糧食來的實在,尤其是在災年,糧食才是最緊要的東西遇上哪個地方遭了災,朝廷賑災用的是糧食,總不能給一幫嗷嗷待哺的百姓一堆銀子啃罷。
但是糧本位有一個大大的壞處,就是它會產生損耗,而且成色有各種各樣的差別,比如江南膏腴之地出產的糧食,是上等糧,而邊境貧瘠之地出產的糧食,則是下等糧,何況每個地方出產的糧食受土地肥沃程度和天災的影響,所以官員收繳的時候,並不能簡單的用數量來定論。
其次是糧食的運輸和保存問題,糧食不比金銀,保存不當便會腐壞,而且就算保存得當,也只能保存幾年,朝廷收繳上來的稅收如果是糧食的形式,很難長期保存下去。
而且長途運輸會耗費無數的人力物力,這些到最後,也是要分攤到老百姓身上的。
何況這兩項大的漏洞,還會給官員上下其手的機會,讓他們有從中漁利的機會,事實上,稅收的問題根本在於官員的問題。
所以張居正實際上開刀的是整個官僚體系,他將所有的稅賦歸到一起收繳,便變相的消除了地方官加攤稅賦的機會,要知道,這年頭老百姓都沒什麼文化,各項條例的解釋權在地方官手裏,官府隨隨便便編一個稅賦的名頭,他們就得老老實實的交,但是一條鞭法實施之後,老百姓們就算不知道那各種名目的稅賦自己該不該交,總該知道自己一年只交一次就夠了,再有收稅的那肯定就是地方官胡亂攤派。
如此一來,在收繳稅賦之時,輔以朝廷強大的監察體系,便可以最大限度的減輕老百姓身上的負擔,令他們不受苛捐雜稅的困擾,這是針對稅的改革。
在賦役一道上,張居正將所有的糧食和絲絹等其他各項物品,統統折成銀兩收繳,就大大的減少了人工的成本,一個簡單的道理,運一百石糧食需要十幾個民夫,但是折合成銀子,不過五十兩左右,一個小箱子就可以輕鬆送到京城,其中節省下來的人力何止十倍。
而且將糧本位逐漸換成金本位,最大的好處就是金銀不會腐壞,張居正改革之後,國庫的稅收猛然暴增,已經不僅僅是收支平衡,而是稅收大於國庫用度,這些稅收既然是以金銀的形式存放在國庫當中,自然不擔心像糧食一般會腐壞。
如此經年累月,結餘下來的銀兩也十分可觀。
更重要的是,將糧食等物折合成銀兩,方便計算和收繳,減少了官員們做手腳的機會,堵住了原本稅制當中存在的種種漏洞。
但是可想而知的是,他這兩項制度,觸動的都是官僚體系的利益,等同於將官員們的灰色收入強行剝離出來,分給了國庫和百姓,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讓一眾官員如何能夠受得了?
不客氣的說,若不是張居正早有先見之明,將中央大權牢牢握在手中,怕是一條鞭法剛剛提出來,就會登時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