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最重年節,進了臘月,不管是士紳大戶,還是百姓人家,多是開始歡歡喜喜預備起年貨,準備過年。
松江沈氏宗房裏,卻是一片愁雲慘澹。
不單單是因六月里喪了族長太爺的緣故,還因京城來人了,帶來的不是春節前的人情走禮,而是一個噩耗,出繼到二房的沈珏殤了。
宗房大老爺、也就是現下的沈氏一族的族長沈海,聽聞這個消息,立時嘔出一口血來。族長太太得了消息,也是悲傷欲絕。夫妻兩個都臥病在床,宗子沈械在傷心幼弟早殤之餘,不免又生焦心。
要是爹娘有個萬一……那可又是三年……
官場之上,瞬息萬變。
對於頗有上進心的沈械來說,離京一年都讓他提心弔膽,更不要說再一個三年。心憂父母之時,沈械心中對二房的埋怨就更深了。
倒是沈,因沒有出仕,想的不是前程利益這些,比沈械多了幾份人情味兒。在侍疾之餘,沈想起夏日裏的事,追悔莫及。他不是不疼弟弟,只是先前被嫉妒心蒙蔽,如今早已清醒過來了。
「珏哥怎麼就走了…」沈悔恨之餘,還心下存疑,與二奶奶道:「二房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珏哥兒不是幼童,這裏面定是有緣故,否則好好的人怎麼會一場風寒就過去了……」
二奶奶詫異道:「二爺想多了吧?那邊血脈單薄才過繼的嗣子,如今已經三年,眼看珏哥就要成丁,到了能娶妻生子的年紀,只有愛護的,哪裏會有其他?」
沈知道妻子說的有道理,可心裏總是放不下,便起身去了客院。
從京城過來報喪的尚書府管家李實,就被安置在客院。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沈滄雖不是宰相,可沈家父子兩代人為京官,沈家管家自也不是一般氣度。
不過既代表大老爺夫婦南下,又是賠罪來的,李管家態度自然也謙卑。
旁人不知李管家身份,沈械在京多年,卻是知曉的,客客氣氣地安置在客院這邊。
沈過來,就是來對李管家詢問究竟。
李管家到達松江已經三日,雖是宗房招待周全,不過李管家年歲比沈滄還大幾歲,旅途勞乏,加上不耐江南濕冷,精神就有些怏怏。
聽身邊小廝說「二少爺來了」,李管家便打起了精神。
他肚子裏的說辭早就準備好的,三日前之說了一半,因宗房大老爺與大太太雙雙倒下,宗房上下忙成一團,倒是無人想起繼續追問此事。
沈在小廳上等着,見李管家出來,強按下心中憤怒,客套了兩句。
李實在京城隨沈滄交際慣了的,哪裏看不出沈的情緒,嘆了一口氣,道:「自三少爺走了,我家三老爺就病下了,我家老爺又是職官,輕易抽身不得,才遣了老僕過來……」
聽着這話,想着京城尚書府確實是人丁單薄,沈珏神色稍緩,道:「瑞哥兒呢?」
李實道:「不瞞少爺說,如今尚書府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便只有二少爺一個是好的了……」
想着同去京城兩人,沈瑞如今好好的,沈珏卻魂斷京城,沈面色又難看起來:「他不是與珏哥兒最好?怎麼連過來報個信都不能了?」
李實嘆氣道:「少爺莫要怪罪二少爺,二少爺因三少爺走了,精神頭就不好,我們太太不敢讓他出來……」
沈瑞不過是族弟,沈不過見過幾面,能有什麼情分。聽了長輩關愛之詞,反而更加不忿。
他冷哼道:「沈瑞什麼事都沒有,尚能得長輩這般關愛;珏哥兒病了,怎麼就任由他去了?雖說離的遠,珏哥兒名分上又出繼,可也是宗房骨肉,自不會讓人欺負了他去」
李實南下前,沈滄夫婦就有過交代。對於沈珏之殤的原因,無需隱瞞。
只是李實身為大管家,素來圓滑,自然知曉什麼樣的說辭能減少宗房的憤怒:「三少爺因要準備今年童試,廢寢忘食……為了這個,我們太太與二少爺都管着過,才有了克制……不想天不遂人意,三少爺止步院試,精神就有些不好,隨後就趕上貴府太爺的白喜事……十月里剛回京時,心情鬱結,就大病了一場……」
關於喬氏去年管教沈珏之事,在京城並不是秘密。
李管家便也沒有瞞着,道:「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