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春猛地拉住了她:「好妹妹,你見了姑娘,替我求一求吧。哪怕是留我做個灑掃小丫頭也好,別攆我出去。我是王家出身沒錯,可我老子娘早就死了,只剩下哥哥嫂子,他們如何,你們都是知道的,半點都指望不上。我哪回往王家送東西,不是給他們送錢補虧空還賭債?哪裏就成了奸細了?我侍候姑娘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姑娘看在這些年的情份上,救我一回吧!」
染秋面露難色,跟畫冬對望一眼。畫冬勸繪春道:「你也別為難她了。我們都是一樣的丫頭,正經還不如你先前有臉面呢。你都被攆了,我們難道還敢違了二爺二奶奶的命?姑娘也一樣為難,她才那點年紀,自己還要聽父母兄長的呢,就算有心救你,也沒有辦法呀。我知道你冤枉,可誰叫這回墨光和常旺惹出了事呢?他們自己不知死活,鬧得這樣大,自己倒霉也就罷了,卻平白連累了你。」
繪春哭道:「我心裏早就恨死他們了,可他們做了什麼,又與我何干?我在姑娘跟前,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若我真箇犯了錯,被攆出去,也就認了,可這回實在冤枉!我已是這個年紀了,這一出去,可就真真沒活路了。好妹妹,你們就救我一回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但凡有半點盼頭,也不至於拉下臉來鬧,什麼體面都不要了,只求能留在府里。我也知道,這是二爺二奶奶下的令,姑娘也不好違令。可姑娘若是能為我說一回情,哪怕叫我這輩子再不見親人,我也是心甘情願的!我本就是被送給姑娘的,姑娘才是我的主子,旁人饒她是誰,都不與我相干。哪怕是姑娘叫我去殺了她,我也會依令行事。」
這話是越說越沒譜了,畫冬忙止住她:「你瘋了不成?這些話也是能說出口的?快住嘴,當心叫人聽了去!」
繪春哭道:「我都沒活路了,還怕叫人聽見麼?我好好的人,叫人平白連累了,抱怨幾句又如何?」
染秋嘆氣道:「姐姐別犯糊塗,咱們府里雖說跟那邊是生分了,可是二奶奶還是那家子的外孫女兒呢。就算心裏有再多的怨,聽到別人說要殺了長輩,二奶奶能高興麼?你如今要出府了,今後的性命都在二奶奶手裏,何苦給自己添麻煩?」
繪春抽泣:「添不添的,都這樣了。二奶奶若真惱了我,叫人一刀把我殺了,我還能得個清淨呢。」
染秋與畫冬都是一陣默然。
她們心裏清楚,繪春這般瘋狂,固然有被攆出府、前程盡喪的原因,更多的還是恐懼。她這樣從王家送出來的丫頭,本來送回王家就可以了,比常旺那樣的更好安排。偏偏王家一個不肯要,全都拒絕了,秦仲海與姚氏只好把人全都送到京外的莊子上去,離京城承恩侯府遠遠地,眼不見為淨。這樣送出去的人,很有可能這輩子就只能在莊子上了。若有主人垂憐,可能稍稍吃幾年苦頭,就有回府的一日。可繪春如今已有十六七歲年紀,若不是在姑娘身邊侍候,早就可以配人了。她這樣的被送到莊子上,用不了多久就要被配了莊裏的小子,在莊子上生兒育女,再也沒有回府的希望了。
繪春原是二姑娘秦錦華身邊的大丫頭,生得美貌,又能寫會畫,在承恩侯府里是極有體面的,外院裏等閒的小管事們,她都看不上,更何況是莊子裏的莊稼漢?萬一遇上個相貌品行都糟糕的,這輩子就毀了。染秋與畫冬只需要想一想,若是自己遇到這樣的情形該怎麼辦,就連死的心都有了。
可就算繪春的際遇再慘,染秋與畫冬兩人再想幫她,也是有心無力。她們能做什麼呢?二姑娘秦錦華的態度就擺在那裏。若是有心要救繪春,她方才在屋裏聽見繪春哭求,就不會一直沉默了。
繪春心中也清楚,她侍候了秦錦華多年,不可能連這麼淺顯的事實都看不出來。她只是不死心罷了,期盼着秦錦華能看在兩人多年的主僕情份上,回心轉意。但看着染秋與畫冬的表情,她就明白了,這終究只是妄想而已。
繪春絕望地癱坐在床邊,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門帘被掀起,描夏走了進來,瞧見屋內的情形,她也有些不好受。她上前勸道:「繪春姐姐,你別難過,姑娘也是不得已。二爺二奶奶下了令,姑娘能怎麼辦呢?咱們府的莊子總比別處強些,姐姐去了也不愁溫飽,至少比賣到外頭去要強……」
話未說完,繪春就啐了她一口
第九十九章 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