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十分的悶熱,明月樓里置放了四個冰鎮子才顯得些許涼快。
福毓緩緩醒來時,日照高頭,屋子裏點了薄荷,淡淡的氣息十分好聞。
她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古銅色雕金紋的西洋鍾,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她翻了個身坐起來,驚動了屏風外的青陵。
&娘,可是要起身?」守在外間的聽到了動靜,連忙進來。
她看了一眼青陵,「打水過來,涼的。」方才睡了一覺,覺得臉上不好受,估計是夏日酷暑。
&青陵領了話,連忙吩咐下去,待人打了水過來,親自端了進屋,放在楠木高架上,倒了一點水淨手過後,才放進水盆里去,將那帕子沁了水,擰的半干,然後到姑娘跟前給姑娘擦臉。
已經許久沒人這般伺候她了,她有些不習慣,那帕子在面上輕輕柔柔地,她抬手拿了那帕子,驚得青陵「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來罷,我可是怪了你了?」福毓站起身,走到高架前,將帕子放在盆里,然後自己擰乾了。
&是奴婢手勁大了?」青陵低着頭不敢去看。
福毓正在擦臉,聽見青陵的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轉過身對青陵說道,「不過是擦臉,莫非姑娘我臉都不會洗了?」
&不不,伺候姑娘是奴婢的職責所在。」青陵連忙搖頭,青字輩的丫頭,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伺候姑娘的四個大丫鬟均是青字輩的,是自小都伺候着姑娘的,淨面一事,都是她們伺候的,姑娘何曾自己動手過?青陵只覺得姑娘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到姑娘平日裏脾氣就古怪,便也通了。
安國公就這麼一個嫡女,自小是嬌養慣了,天上星水中月都恨不得弄到手捧到鄭福毓面前來,所以鄭福毓自小便養了許多嬌病,都是慣的。
福毓想了想,又覺得好笑,她嫁到襄王府後,哪裏還有在國公府地這些日子?在襄王府嫌棄這那的,但是沒了國公府這個靠山,在襄王府她也不受重視,後面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幾個陪嫁的丫鬟最後只留下了青蕊這一個,被顧懷慎關起來,她連劈柴的活都做過,起先覺得難,但是後頭做着便也習慣了,本是一雙拿繡花針的手,最後滿是老繭,現在不過自己洗臉罷了,若是青陵見過她劈柴的模樣,不知會嚇成什麼模樣。
&了。」她放了帕子,看着青陵,「不過小事,我還怪你不成?我有些渴了。」
&了綠豆湯,銀耳湯,姑娘要什麼?」青陵飛快地答道。
&豆湯罷。」她揮了揮手,青陵答了「是」之後飛快地出去了。
青陵的腳程快,不一會就回來了。
福毓喝了一口綠豆湯,不甜膩,涼絲絲的味道在口中劃開,心中的浮躁一下壓了下去。
她是在安國寺醒來的,這一年,她是在安國寺醒來的,也就是說,在她醒來之前,她便已經見過顧懷城了,也正是這一年,她對顧懷城一見傾心,一見傾心?如今想來真是諷刺又可笑,顧懷城幾句甜言蜜語便哄得她暈頭轉向了,她一直以為顧懷城心中是有她的,但是礙於兩人的身份的懸殊,他迫不得已才娶了別人,那她大錯特錯了,顧懷城只不過是在利用她,後頭她和鄭家斷絕了關係,她沒什麼利用價值了,就一腳把踢開。
想起顧懷城,她死死地拽緊了手中的錦帕,她曾經有多愛顧懷城,如今便有多恨顧懷城。
這次,她不會嫁給顧懷慎,那她的命運就這麼改變了麼?只要不嫁到顧家去,那麼,後面的事就不會發生,今生,她一定不會嫁到顧家去。
&娘這是怎麼了?」一五十上下的婦人走進來,見姑娘死死拽着手帕,神情古怪,隨後將手中的一隻花瓶放在桌子上,「這是二老爺送來的,說是姑娘喜歡青瓷淨瓶。」
福毓閉着眼睛舒了一口氣,才睜眼看了一眼那花瓶,說道:「二叔送來的東西實則貴重些,青陵你去挑些好的東西送到二房去。」
姑娘的東西哪有不好的?姑娘說好的,那便是貴重拔尖的,青陵心思通透,應聲退下去去庫房了。
二叔雖是庶子,但是待她是極好的,幾分真心她不知,有可能是真心,也有可能因為她是國公嫡女,送些東西來討好她。
&嬤,二姐如何了?」
徐嬤嬤停下手中的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