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內田悠卻沒有做進一步的努力,而是直接到了中國,與中國的裝備工業公司打嘴皮子官司。池谷製作所對於與中方合作的原則是早就定下來的,那就是絕對不向中方發放國際市場的專利許可證。而內田悠卻對外隱瞞了這一點,故意給中方留下希望,其原因自不必說了。
別玩砸了!
這是菊池十郎內心的祈禱。做生意這種事情,最怕的就是夜長夢多。內田悠這樣與阿根廷方面拖延,萬一出點什麼變故,比如說有人撬牆角,甚至可能是阿根廷和英國又打起來了,這個項目可能泡湯了。十幾億美元的項目,內田悠居然就拿來作為與中方漚氣的砝碼,這也真夠荒唐的。
「對了,中村君,中國人想從勃朗公司手裏獲得專利,他們打算如何說服勃朗公司呢?據我所知,勃朗公司曾經拒絕過中方希望買斷這項專利的請求,這一次,中方有什麼必勝的把握,能夠讓勃朗公司改變主意?」內田悠問。
「這個就不清楚了,勃朗公司方面對於談判細節是保密的。」中村憲一說。中方派人與勃朗公司聯繫,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具體雙方是如何談的,他就打聽不到了。
馮嘯辰安排人去與勃朗公司談判的時候,專門強調了要與對方約定保密原則,即便是簽署了協議,也有對協議內容長期保密的義務。勃朗公司方面其實也希望保密,因為目前正在研究釕觸媒工藝的企業很多,大家面臨的難關都是相似的。勃朗公司獲得了中方的專利授權,能夠一舉突破若干障礙,取得先手。但如果這件事讓競爭對手提前知曉,對方預做準備,勃朗公司能夠從中獲得的好處就要打個折扣了。
既然雙方都不希望泄密,那麼中村憲一要想打聽到細節,就非常困難了。
「或許是出一個高價吧,要不,就是承諾給勃朗公司一個大項目,用市場換技術,這也是中國人慣用的手法了。」中村憲一猜測道。
內田悠笑着對菊池一郎說:「菊池君,你說我們要不要再放個風,說我們也有意讓渡一些關鍵技術,吸引中方報價。這個時候,他們肯定是願意出一個好價錢的。」
「如果您覺得這樣很合適的話,我可以向郭培元說明這一點。」菊池十郎表示。
「可以多給他們一些希望。」內田悠說,「甚至於,我們可以在基礎工藝許可證的談判之外,先和他們談關鍵設備工藝問題,挑一兩件不太重要的工藝賣給他們。這樣一來,他們對於拿到基礎工藝許可證的信心就更足了。」
「好吧……」菊池十郎敗了,他原本想提醒說中國人也許沒那麼傻,己方的如意算盤不一定能夠奏效。不過,他看到內田悠臉上又開始綻放笑容了,這一刻,他只想趕緊到別的辦公室去打電話,以免晚上又做噩夢。
京城的一處單元樓里,郭培元放下電話,轉頭對坐在舊沙發上的好友趙辛未說道:「剛才是池谷製作所打來的電話,他們表示,可以有償地向中方轉讓一些工藝專利,希望中方派出有份量的官員和他們談判。」
這樣說的時候,郭培元的臉上帶着一些疲倦之色,似乎幹這種居中帶話的活兒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負擔。與幾年前,郭培元的頭髮白了許多,腰也有些勾婁了。當初,因為誣告馮嘯辰的事情,郭培元被公安部門刑拘,隨即被判了兩年徒刑,後來又因為在獄中表現較少,得到減刑,重獲了自由。
這一通折騰,郭培元早先存下來的一些家底都耗光了,老婆也跟人跑了,他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因為除了賣國之外別無技能,因此出獄後的他又開了一家諮詢公司,依然負責幫在中國經營的日本企業提供公關和情報搜集服務。為了省錢,他沒有把公司辦在寫字樓里,而是開在自家的單元房裏。他還給自己立了一條原則,那就是絕對不碰裝備工業公司的事情,絕對不與一個名叫馮嘯辰的人發生任何瓜葛。
誰曾想,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想躲着馮嘯辰,可客戶那邊偏偏就讓他給馮嘯辰帶話,說是要搞什麼談判之類。池谷製作所是郭培元的老客戶,至今也還時不時給他一個到展會上發發小廣告的訂單,讓他有一口飯吃。內田悠的助手菊池十郎找到郭培元名下,郭培元想推也推不掉,只能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接受了這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