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有些頹廢,卻是不爭之事實。
他此刻面臨的壓力太大。
若是房俊取勝還好,一旦戰敗,李承乾所承受之詰難、攻訐將會無比沉重,威望大跌。
沒人會強調那些客觀的因素,所有人都只會在乎結果,只要房俊戰敗,就代表太子之能力不足以定鼎乾坤、威服天下,甚至於上升至「天命」的高度——天不佑你,豈敢竊據太子之位
否則,若是天命所歸,自當橫掃一些厄運,任何形勢之下都能夠以弱勝強、反敗為勝。
不信去翻翻史書,古往今來任何一位帝王不是有着「大氣運」護身
秦始皇、漢高祖、漢武帝、隋文帝、隋煬帝、高祖皇帝……甚至當年李二陛下亦是如此,天下人都以為他會被李建成、李元吉剪除,結果卻是「玄武門」下一戰定乾坤,反敗為勝、逆而奪取……瞧瞧,這才是天命所歸,自有上天護佑。
這絕非危言聳聽,這個年代,人們對於「上天」有着無與倫比的崇拜,認為是「上天」操縱着人世間的一切,而作為「上天」在人世間的代表,「天子」究竟是否天命所歸,那是比「天子」的德行、能力更為重要的事情。
唯有「受命於天」,方能成為人間至尊,此乃「皇權天授」之根源。
你太子未得上天之眷顧,就證明不是「上天」屬意之人,「天不授命」,自然不夠資格承繼大統……
從法理之上,將會使得李承乾陷入極大之被動。
魏王李泰搖搖頭,放下茶杯,開口道:「沙場爭雄,勝敗乃兵家常事耳。漢高祖起於草莽鄉舍之間,糾集一群烏合之眾,面對霸王項羽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甚至被迫陷於巴蜀蠻荒之地……然則最終垓下一戰,定鼎天下。未至最終結局之前,誰又能曉得誰才是天命所屬太子哥哥勿要聽信那些小人讒言,不過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蠹蟲而已,無需理會。」
他如今已經完全放棄了爭儲的念頭,只願皇族之內團結友愛,莫要為了拿位置手足相殘、兄弟鬩牆,所以如今堅定的站在太子一邊。
對於李治的咄咄相逼、勃勃野心,自然有些不滿。
李承乾心中陰霾厚重,臉上強笑道:「青雀之言,甚合吾心。只不過流言可畏,難以堵得住悠悠眾口……」
正說着,忽然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雜亂,便打住話頭,微微蹙眉。
臨川公主面色難看,揚聲道:「誰在外頭給本宮滾進來!」
此間在座者皆是帝王貴胄,天下最最尊貴之人,那些下人奴僕居然不懂禮數,驚擾了太子說話,豈不是讓人嘲笑她臨川公主府沒規矩
話音剛落,房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一個家僕走進來,躬身道:「啟稟殿下,非是吾等無禮,而是東宮屬官前來,手執八百里加急戰報,要覲見太子殿下……」
「嚯!」
廳內一陣驚呼。
八百里加急戰報此刻大唐舉國征戰,遼東、河西、西域盡皆陷於戰火,百萬大軍攻伐不止,這可時候戰報抵達,無論哪一方面,都必然是十萬火急之事。
李承乾忙道:「快快將人帶來!」
「喏!」
家僕轉身出去,須臾,一個渾身甲冑的東宮屬官快步入內,目不斜視,到了李承乾面前單膝跪地,雙手將手中紅色封皮的戰報高高舉起,大聲道:「越國公派人送抵戰報,五日之前,右屯衛與吐谷渾大軍血戰大斗拔谷,奮戰一日,右屯衛大獲全勝,陣斬敵寇兩萬有餘,俘虜一萬有餘,吐谷渾可汗諾曷缽率領潰軍亡命奔逃!河西之戰……大勝!」
廳內一片肅靜,這消息來得實在是太過突兀,前一刻在爭論房俊到底是勝是敗呢,後一刻消息就來了,而且是……大勝!
李承乾早已按耐不住,渾然不顧及有失穩重,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跛掉的那條腿似乎都復原了,動作極其敏捷,一把將屬官手中的戰報奪過,拆開火漆粗略的看一眼,再也難掩激動興奮之情,仰天大笑一聲,暢抒胸臆:「河西大勝,敵軍已退!越國公用兵如神、旗開得勝,實乃孤之驃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