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有所舒緩。
房俊策騎稍稍落後,其餘禁衛緊緊相隨膽戰心驚,夜路雪大最是危險,戰馬目力受阻萬一路上有個坑窪馬失前蹄,晉王殿下但凡有點損傷他們都要以命相抵,不過由此向北皆乃官道,雖然覆蓋積雪但路況甚佳,意外發生的可能很小
一行人向北疾馳,過了咸陽橋風雪愈發密集,不得不放緩速度。
策騎緩行的李治揚起頭任憑雪花打在臉上,長長的吐出一口白氣。
房俊控着馬韁,見狀笑道:「怎樣,是否有一種天地寂寥、風雪蒼茫之感覺?人情世故,愛恨情仇,每個人心裏都有壓力,要懂得時不時的將這股壓力抒發出來,給自己減減壓,否則無限堆積凝聚下去,很容易使得整個人徹底崩潰,走入極端。」
李治側頭看着房俊,心底五味雜陳,半晌,才大聲道:「多謝!」
自兵變失敗,雖然陛下只將他圈禁起來並未為難,但幾乎所有人都與他劃清關係,即便是自己的兄弟們也都貌合神離,尤為重要的是陛下表面上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口口聲聲手足情深、既往不咎,可誰知道陛下心裏到底怎麼想?
那可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之位啊!若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恐怕無需兄弟們發動兵變,早已主動將所有危險消滅於萌芽之中
推己及人,自是愈發心驚膽顫,整日窩在王府之內驚懼擔憂、唯恐下一刻便有禁衛闖入府中,賜下三尺白綾亦或一杯鴆酒,等到李神符發動兵變,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可誰能料想本以為會將自己牽扯在內、名正言順的處以極刑剪除隱患,反而由此因禍得福,解開了所有禁錮。
直至策騎奔出城門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當真活了過來。
天地廣闊、風疾雪驟、寒冷徹骨,心裏卻是一片火熱。
他當然知道房俊之所以帶他前往昭陵的真實用意,就是讓他知道所有禁錮都已解除,畢竟很多事情他自己是不敢去試探的
房俊哈哈一笑,迎着風雪道:「以夢為馬不負韶華那等話語不適合你,夢想折斷雖然悲慘鬱悶,可若是能夠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富家翁,也未嘗不是人生之幸運!看你身子骨虛弱得很,敢不敢頂風冒雪再疾馳一段?」
男人是不能被說虛弱的,李治瞪着眼睛、滿臉不忿:「我虛弱?呵呵,你都不知府里的妻妾們如何讚嘆求饒!來來來,不就是雪夜疾行嗎,有什麼不敢的,我可是太宗的兒子!」
太宗皇帝英明神武、文武雙全,不僅是天下人敬佩有加,他的兒子們更是將他視為無所不能之偶像,奉若神明。
「大話誰都會說,可千萬別給太宗皇帝丟臉!駕!」
「哇呀呀!居然先行一步,陰險狡詐、厚顏無恥!」
兩人打馬急行,速度再次飆升。
可嚇壞了隨行的親兵、禁衛,這兩位任何一個不慎墜馬他們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萬一倒霉墜馬摔死了,他們都得跟着陪葬
「二郎,慢一些!」
「殿下,小心路面!」
一行人在風雪之中你追我趕、疾馳而去。
貞觀十年,彼時府庫匱乏、國家艱難,故而文德皇后臨終之時叮囑太宗皇帝定要薄葬,太宗皇帝允之,將文德皇后安厝在九嵕山新鑿之石窟,並將陵寢定名為昭陵,同時決定作為他自己的歸宿之地。
其後帝國政通人和、國力蒸蒸日上,府庫日益豐盈,太宗皇帝亦是開始享樂,覺得自己既然要追逐秦始皇「千古一帝」之美名,總不能在陵寢規模上差距太大吧?
遂大興土木、興建昭陵。
等到太宗皇帝薨逝,與文德皇后合葬於此,昭陵仍未完工。
房俊、李治一行抵達九嵕山下,守陵兵卒被驚動上前攔阻,見是這二位自是放行,任由其沿着山路一直前行,穿越神道,直抵獻殿之前。
房俊翻身下馬,吩咐隨行親兵:「去將廚子叫醒,準備有些酒菜,送去魏王住處。」
此時已是後半夜,一路疾馳百五十里,又困又餓、又累又冷,定是要吃一些熱菜、喝一壺熱酒才行。
李治也從馬背上跳下,孰料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雪地里,幸得房俊眼疾手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