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阿史那思摩手裏拈着茶盞,略微沉默了一下,忽而一笑,道:「當年,處羅可汗說吾赤發碧眼、面相殊異,不似阿史那家族的種,倒更像是胡人,所以哪怕是最親近的血緣,卻只是賜給吾一個『夾畢特勤』的虛銜,不准吾掌握軍隊,更不准建立牙帳!多少族人因此而笑話吾實乃平生之恥也!然而到了現在,您看到了,所有當年被他信賴、重視的人盡皆死的死逃的逃,貫穿南北橫絕東西的龐大汗國分崩離析,而尊貴的處羅可汗和頡利可汗,他們的族人,卻要依靠吾這個不似阿史那家族的孽種才得以獲得一塊苟延殘喘的土地!有些時候,吾常常在想,若是等到有朝一日吾在長生天見到了那兩位可汗,定然會上去問一問,昔日你們給吾羞辱之時,可曾想過你們高貴的子孫卻要靠着吾卑躬屈膝的投降唐人,才能夠活得下去呢呵呵,哈哈,想必那兩位可汗的臉色定然非常精彩,只是不知,他們是否會有羞愧之心……」
這等話,身為降將身處大唐,自然不能說,即便是在這定襄,周圍盡皆是突厥族人,如此藐視可汗的話語,說出來只能造成人心渙散。
但是在這個老者面前,他卻暢所欲言,狠狠的發泄了一番!
心頭積鬱多年之塊壘,一朝發泄出去,那種暢快着實難言之快美,阿史那思摩擦拭一下眼角的淚水,笑着對老者說道:「您,趙德言,乃是上天賜給突厥人的智者!在吾看來,那個號稱吐蕃第一智者卻被大唐一介紈絝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祿東贊,給您提鞋都不配!有道是時勢造英雄,您不過是生不逢時而已,若非大唐崛起太快,只要稍稍給您一些時間,現在的突厥,怕是早已馬踏長城、牧馬江南了!」
「呵呵……可是有些人吶,總說老朽當年苛政如虎,是禍亂汗國之根源。陰山一戰,汗國大敗虧輸,可汗亦被唐人擄走,不知多少貴族勛戚吵着喊着要殺了老朽……若不是怕被剁成肉泥,老朽焉能這麼多年連個面都不敢露」
老者自持一笑,緩緩說道。
阿史那思摩大手一揮,豪氣干雲道:「您理那些腌臢作甚以往,晚輩弱小,不能護佑先生周全,自今而後,誰若是敢再說您是突厥的奸臣,晚輩第一個擰斷他的脖子!別人不知,吾在大唐多年,深知當年先生您在突厥施行的那一套嚴苛律法,實乃汗國興盛之根基也!汗國之所以滅亡,不在先生,不在可汗,在乎天意也!天意難違,吾等凡夫俗子,為之奈何」
在他看來,一個國家如何強盛這似乎是一個很難的話題,但卻又很簡單,只要制定的嚴苛的律法,舉國上下奉行不悖,就已經有了強國之基礎,剩下便是持之以恆,只需風調雨順個十幾年,強國之雛形就算是夯實了!
大秦、大漢、大唐,莫不如此!
若無律法之約束,以突厥人散漫之性格,縱然驕橫一時,卻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漢人那般的強國。
所以,趙德言當年的舉措,完全正確!
然而,他慷慨激昂的說完,卻聽到趙德言幽幽一嘆,輕聲道:「大汗你還真是天真啊,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在大唐或許是強國之根基,但是放在突厥……大汗又怎知就不是禍國之根源呢怎麼就敢肯定,那些要殺我的人就是錯的呢」
阿史那思摩瞠目結舌,這話他有些聽不明白了……
狼神在上!
這位該不會承認自己當年就是在禍害突厥汗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