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茵讓陸強弄來點兒棒骨,這幾天一直給錢媛青熬湯補身體。
錢媛青面上冷淡,內心卻沒那麼平靜,拋開陸強那層面,兩人無親無故,她照顧的細心周到,終歸有些過意不去,趕了她好幾次,她也只溫和的笑笑,說過完十五就走。
年味兒漸漸淡了,村民恢復忙做,一早起來,就見有人牽着奶牛去擠奶站。盧茵穿一雙黑色棉鞋,寬寬大大,沒什麼款式,襯着筆直圓潤的小細腿,簡直滑稽。
她拾了柴,顛顛往屋裏跑。
棉鞋是錢媛青第二天就做好的,鞋面絮滿厚厚的棉花,鞋底足有一寸厚,踩在雪上異常耐寒。
那天,她板着臉把鞋扔地上:「對付穿吧,把你凍殘了,我可不負責。」
盧茵呆了呆,忽略她的態度,內心還是歡喜的。她褪下自己的短靴,兩腳直接踩進去,試着走了兩步,像踩在棉花上。
她展顏,「謝謝阿姨。」
錢媛青牽唇角,極嫌棄的冷哼了聲。
這鞋一穿就好幾天,其實不太跟腳,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但卻非常暖和。
陸強從外面進來,不免往她腳上多看兩眼,把剛釣的魚遞過去。
錢媛青沒有之前那麼牴觸,只最初瞥他一眼,不招呼不攆人,待他像空氣。陸強在中間獨站了會兒,抬了抬手,觸額瞬間往炕上瞟了眼,沒什麼意思,抬腿往外走。
經過盧茵身邊,俯首說:「湯好了你也喝一碗。」
盧茵抿唇點頭。
一室安靜。盧茵搬來小板凳,坐地上處理剛才的魚。爐子上的湯鍋咕咕冒泡,白霧熱氣騰騰向四周蔓延,散發出濃郁鮮美的味道。
盧茵擦擦手,過去蹲在爐子前,用小勺淺淺的嘗。
錢媛青給人做手工,掃她一眼:「那畜生對你挺好的?」
她手一頓,嗯了聲,才又嘗了嘗,「以前不知道怎麼樣,現在學的挺細心,菜也會做一些,勉強能吃。」她給錢媛青盛了一碗:「您現在喝嗎?」
「擱那兒吧,」她坐累了,調整姿勢:「別管我,喝你自己的。」
盧茵在爐邊蹲着,兩手疊在膝蓋上:「等您好了,能不能給我做個饅頭吃?」
錢媛青瞟她:「那什麼好東西,村口就有賣的。」
盧茵說:「陸強總念叨,想念的不行。我最初也跟您一樣,就想啊,饅頭不都一個味兒嗎,有什麼好吃不好吃。他就說您從前總做,一頓能吃三四個…所以想嘗嘗。」
錢媛青目光閃爍,「我這腿做不了。」
「怎麼就做不了!木板都撤了。」盧茵撇撇嘴,細細的哼了聲:「好歹也任勞任怨給您熬這麼多棒骨湯呢。」
她不領情:「到時候看吧。」
盧茵給自己盛湯,沒挪地兒,蹲着喝了口,狀似無意的問:「陸強小時候什麼樣?」
她動作一頓,停了片刻,冷聲說:「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盧茵支撐下巴等着,又聽她繼續:「前腳給人腦袋開瓢,他爸後腳就去道歉,拉幫結夥的,別的小孩兒看見他都躲着走。有一年,好像九歲,他偷着往劉權兒家鍋爐里塞鞭炮,第二天人生火,鞭炮全爆了,劉權兒差點沒毀容。」
盧茵淺淺笑出聲:「那他為什麼愛吃饅頭?」
錢媛青手沒停:「還不是因為嘴饞。以前家窮,逢年過節才殺一次豬,殺完基本都賣了,就剩點兒囊膪和豬皮。我拿鐵鍋給燉上,上面蒸饅頭,燉肉的湯滲上去…饅頭都是帶肉味兒的。」
盧茵手裏的湯才喝幾口,時間久了,捧在手裏溫溫的,她眼睛盯着地面,不知想什麼。
安靜的不太自然,錢媛青這才意識到說多了,她一皺眉:「要吃飯坐桌邊好好吃,蹲這兒像什麼話。」
盧茵對她的冷言習以為常,端着碗筷移到桌邊,不禁又側頭去看她。她眼裏那一瞬的柔軟她沒看錯,再冷硬的心腸也抵不過血脈相連。
盧茵知道,她得知真相那晚沒合眼,不是不肯原諒,她只是處在怨恨的模式里,一時無法轉換。
也許,現在更需要的是時間。
又過了幾天,錢媛青已經可以下床,踮着腳,扶住椅櫃,藉助盧茵的支撐,去桌邊吃飯。
盧茵煲的烏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