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絲溫暖,哪怕只是一聲「保重」…
可是回不來了,她回不來了,他們都回不來了。
蘇景淵站在那一排墓碑前,與這裏長眠的親人一一打過招呼,然後停在最後,將手中蒼白的玫瑰放在碑前,指尖不由去觸碰那張冰冷的肖像。
「把你埋在我蘇家的墓地,刻着我給你的名字,我卻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無法用這個名字,在這片土地里長眠,就像你從不曾到我夢裏來一樣,這裏…留不住你的魂魄。」
「可是江淺…我不想把你還給任何人,即便你死了,我還是不願意給你自由。」他笑,有些悽苦「如果你還在,一定又要罵我變太了。」
「…我從來沒有拿你當過夏靈暖的替身,你是你,獨一無二的你。」
「很多年前,你問過我能不能愛你,那時我沒有回答,不是因為不能,而是我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那種感情,愛情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毀滅,我的母親,我的父親…如果不是那所謂的愛,又怎麼會有今日。」
「那麼多年,我都在騙自己,騙你,我說不可能愛上你…都是…假的。」
天色陰霾層層,始終不可散去。
蘇景淵面對着墓碑說了不知多久的話,肩頭已經被雨打濕,才將傘整個遮在墓碑上,摸了摸墓碑頂端,淺笑溫柔:「我走了,好好睡吧。」
他起身,仰頭忘着陰雲層層的蒼穹,沒有一絲光亮可見,像他失去了蘇暖的心情一樣。他唇角扯起一絲淒色的笑,置身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沿着來時的路,緩緩回程。
盛夏雨季的勿念莊,格外安靜,一種無言壓抑的安靜。
這一年來老爺子的身體每況愈下,蘇暖走後,他開始懼怕失去,也意識到了生命這東西的脆弱,他每天都宿在勿念莊,早晚陪老爺子用飯,閒暇下來也學着蘇暖那樣,推着他在櫻華林里散步,聽他說那些愛聽與不愛的老話。
南兆臨的到來,讓他的心越來越無法平靜,他知道老爺子所剩無幾了。他夜夜都睡在蘇暖睡過的那張床,抱着那本被她翻舊了的詩集,試圖從中汲取一絲安撫,一絲奢侈的依靠。
他沒有再提起與夏靈暖那場不了了之的婚禮,也沒有再提起與夏靈暖的婚事,這其中固然有老爺子不贊成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已經沒有辦法,跟任何人在一起了。
三十歲的年齡,他告別了過往的風花雪月,成為了一個不婚主義者。
這年隆冬,老爺子終究沒能熬過去,卻也走的安詳。他在第一場雪夜的夢裏,走完了六十四歲的人生。
一場風光的葬禮,報紙劈天蓋地的跟着湊熱鬧,蘇景淵收購了一家又一家的報社,將那些年報道了他非聞與蘇暖之事的前仇舊恨,一併清算了個乾淨。
午夜夢回,他在如意廳喝的酩酊大醉,呢喃着母親,呢喃着大哥,呢喃着父親,呢喃着她,淚水模糊着他的視線,再也看不到那些人了。
這世間,就只剩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