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飛回江南的,他留在飛機場裏的車子已經讓小周開回秦縣去了。他打車直奔醫院,在快到醫院時,他又接到了李衛的電話,李衛在手機里說:「馬秘書,你到了嗎?」
「李醫生,我快到了。到了後,我給您打電話。」馬英傑應着,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一種什麼心情。
「馬秘書,我已經讓醫院裏封鎖了消息,我怕大人受不了,一直沒有告訴大人,孩子出事的事情。所以,你暫時也不要說,就說孩子有點小問題,在接受治療,所以,暫時母親看不到嬰兒。會沒事的,我是擔心大人受不住這個打擊。」李衛在電話里很關心地叮囑着馬英傑,馬英傑感激極了,在手機里連連地感謝着了李衛。
的士車載着馬英傑趕到了醫院,馬英傑給李衛打了電話,李衛還是在醫院大門口等着馬英傑,馬英傑一見李衛,李衛便迎上來,很沉痛地伸手握着馬英傑說:「馬秘書,我對不起你。」
李衛越這樣,馬英傑反而覺得他越是沒理由質問李衛什麼一樣。他趕緊說:「李醫生,謝謝你。」
李衛便領着馬英傑往天平間走,馬英傑又要去天平間,這條路走得好酸然啊,而且這一次走比看老爺子更痛心,快一年啊,多少的希望都放在這個孩子身上,可是他此時就要去送別於她,他此時只是去見她最後一面。而她居然連自己的媽媽,自己的爸爸都見不到啊。多可憐的孩子,生下就離開了爸爸和媽媽,甚至連最後一面都不讓媽媽和爸爸見一面,這種感覺對馬英傑來說,複雜得不是痛,不是苦,而是他真的無法去形容,甚至無法用詞語可以形容得起的一種感覺。他甚至想,這難道就是官場嗎?這就是他一心一意在打拼的官場嗎?一個連自己親生的骨肉都見不到的地方,一個連親生骨肉都不能相認的地方,就是他一直期望,一直在追求的事業嗎?就是他放棄一切想法,在努力去上升的一個場地嗎?
馬英傑好複雜啊,在這一刻。在走向太平間的路上,儘管這一段路並不是很長,儘管李衛醫生一直在引領着他,可他還是感覺這一段路是所有的路途中最難走,最坎坷無助的一段路。
太平間還是到了,孩子啊,那個可憐的孩子孤苦伶仃地放在天平間裏。李衛沒有進去,而是對着馬英傑說:「去看一眼孩子吧。」
馬英傑感激地看了李衛一眼,腳步卻是無限沉重地拖着,拖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進去的,甚至不知道他的眼睛在看什麼。他只是感覺大大的太平間卻被一個小小的屍體盛滿了,所有的地方全是這個小女孩的屍體一般,她那么小,那么小,小得在馬英傑眼裏幾乎忽略不計。可是,馬英傑又分明感覺,自己的眼裏,自己的心裏,甚至整個太平間全是孩子,是孩子巨大無比的魂,也是孩子無聲而又無助的吶喊,為什麼?為什麼?
馬英傑似乎聽到了來自於整個太平間的呼感聲,而且這種呼喊整個地刻進了他的心尖上一般,這種銘心刻骨,在馬英傑的世界裏此時是最最強大的力量,又是最最悲痛的力量。他有了從未有過的痛,有了從未感覺過的傷,有了一種他永遠都不敢去證實的陰影,此刻,此時,無限地放大,無限地延伸着
馬英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太平間,那個可憐的女嬰,沒有被自己的父母看上最後一眼,就被李醫生處理掉了。整個過程,馬英傑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實在找不到話可說,又實在不知道要如何去說。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對不起這個死去的女嬰,是自己還是老闆?不管是他們中的哪一個,他都有責任。是他自始至終導演了孩子上位的一曲,結果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此時想得最多的是,他對不起孩子,更對不起欒小雪。欒小雪原本有她的生活,有她的軌跡,被他強行拉進了他們這個磁場,被他定格在這個場地之中,孩子成了欒小雪全部的希望和未來,孩子也成了她堅守愛情的理由和支柱。現在,這個孩子突然沒有了,欒小雪的希望和未來怎麼辦呢?
馬英傑的心亂成了一團,痛?憂?悲以及對自己不能正視全部湧進他的內心,湧進他的生活,甚至湧進他的血液。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全部浸泡在一種迷濛的東西裏面,這種迷濛如大霧,又如錯雜複雜的八卦陣,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也找不到出口在哪裏一般。
馬英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進欒小雪住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