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寶沒有答話,她沉默着,一面是不想再附和他,一面也在暗暗揣摩着慕容沖話中的意思。
「可有很多事情都事與願違,身不由己。」慕容沖繼續說着,言語哀嘆。
是想到文錦公主了嗎?
熙寶從他的話里聽出一絲遺憾,她籠罩在喜帕中苦澀一笑,緩緩說着,「人生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但我們也該尊重命運,活出最好的樣子。」
「尊重命運?」慕容沖哼笑,用一種奇特的語調陰陽怪氣的說着,「命運是用來反抗的。因為,它從不善待我們。」
熙寶無聲,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孤僻的小男孩,但又很快阻止了他繼續停留在自己腦海。他應該如約離開了吧,回到屬於他的地方。是該將他從腦海中徹底刪掉了,再也不要想起。
慕容沖側身坐到了熙寶的旁邊,透過喜帕能看到他骨骼分明的手,正撫摸着一柄玉如意。纖白修長的手指,襯着翡綠的如意,令人無端想像。
論容貌的話,慕容沖堅定的臉龐上,隱隱透入着一股陰柔的美。他還有一個姐姐,也生得溫婉動人,苻堅帝曾當眾誇讚他們貌似雲霞,回首傾城。
「熙寶,你又愛過誰嗎?」他的聲音低緩又溫柔,似乎是在很認真的詢問着。
熙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下才輕聲道,「我沒有愛過誰?」
「我以為你會喜歡拓跋珪那小子。」慕容沖毫不避諱的點出那人的名字,然後又問「那你知道誰愛過你嗎?」
這次熙寶要答得快一些,幾乎沒有思考,「我是狐妖生的孩子,沒有誰會喜歡我。」
「是嗎?」慕容沖緩了緩,指尖慢慢的划過玉如意的邊緣淡淡道,「我記得在幾年前,拓跋珪曾為了替你擔責任,被陛下打了四十大板,差點就死了。」
他的話恍如惡魔的誘惑,要將她一點一點的引入深淵。
熙寶將視線從他的手背移開,故意不屑道,「男子漢受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你真是狠心啊。」慕容沖低嘆,繼續道,「那紫琦公子的小殷勤你肯定也不會放在眼裏了。」
「……」他又提了另一個人,雖然都不是討厭的人,但在這種氛圍下,自己的丈夫不斷提起別的男人,反而叫熙寶不安。
「我們大婚之夜,我不想提他們。」
「嗯,是的。今天是個永載史冊的好日子,我們不該再提過去的事了。」慕容沖好像丟開了什麼,緩緩起身,正對着熙寶而站。他的聲音從熙寶的頭頂上方傳來,非常好聽,「美好的未來在等着我。」
我?
在結髮妻子面子說出這樣的話,熙寶聽着就覺得彆扭,但又想不出什麼。
熙寶正鎖着彎眉,翡綠色的玉如意從底下伸進她的喜帕,有那麼一瞬間熙寶忽然一個激靈,好像被人侵犯了一般,但她又急速穩住了自己。
玉如意將喜帕緩緩挑起,燭光下,美人的輪廓漸漸清晰。
熙寶卻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情景,起碼在慕容沖的面前,她覺得有些彆扭。
「你今天真漂亮。」慕容沖輕聲的讚許,然而話鋒一轉,又道,「可還是沒有文錦好看。」
都說出這話了,熙寶再遲鈍也聽出了他不滿這場婚禮的情緒,隨即也忍不住的沉下聲音,「姐姐傾城之姿,熙寶確實比不過。」
「沒關係,你比她懂事多了。」慕容沖將玉如意放在床榻便,拉住她的手,將她引向床前的圓桌上,「來,坐這裏。」
桌上擺了喜字的紅燭、蘋果、精巧別致的糕點,還有一壺酒。對立而放的酒杯里已經倒好了酒,清白純淨,坐下來就能聞到一股酒香。
慕容沖撩起衣裙,輕緩的坐在熙寶的對面,感嘆着,「難道有這樣寧靜的夜,真想聊聊從前,但又怕生事。」
就知道他想說些什麼,熙寶抬了抬眼,客氣道,「往事最是迷人,何況這裏只有我們夫妻二人,又有什麼不能說的。」
「是的,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有什麼不能說的。」慕容沖提起酒杯,舉在半空道,「干一杯吧,熙寶,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熙寶也端起酒杯,同他一飲而盡。似乎也在提醒自己,不管有多不甘心,她已經是慕容沖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