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家裏的消息傳過來,一樁樁簡直叫我觸目驚心。元丫頭的事情不提也就罷了,二嫂生的那個寶玉,聽聞娘愛得很,心肝肉兒一般。堂堂國公府的公子,竟叫外人說成了溫柔鄉里的廢物。娘做事,我卻也瞧不真切了。」
賈母平素愛寶玉之深,哪裏肯聽人說他一句不好。如今賈敏說來,卻並未惱怒,仍舊笑道:「你侄兒是個好的,如今你說這話,是因你不曾見過他。等晚間叫他見過你,就知道他是個好孩子。」
「瞧母親說的,先珠兒就不是好的了?我先前倒很喜歡珠兒。」
「珠兒縱然也好,卻終歸不如寶玉貼心。」賈母說了這話,又道:「別總說賈府的事,也說說你。在林家過得可好,咱們姑老爺待你好不好?」
林海待賈敏自然千好萬好,雖不如賈府是千尊玉貴,卻也是嬌養着。林海也沒旁的妾室叫她操心,自過他們自己的日子,沒有賈府的勾心鬥角,倒比原先在賈府時更舒心些。
「一切都好,只是想念母親。」
「你只生了一個嫡子,雖於你已經足夠,於林家卻不足。我原先將琉璃和琳琅給你帶走,也是防着這個。只是他們肚子怎麼也這樣不爭氣,一個庶子都沒生出來。」
賈敏卻搖頭:「不能怪他們,老爺不叫他們沾身,卻怎麼生庶子。」
孫兒雖好,女兒過得好,才是真切的。只這兩三句,賈母就知道,平日裏在林府絕沒人敢給賈敏氣受。林海看來果然長情,否則也不至這樣多年只得了一雙嫡子嫡女。
「好,只消如此,我的敏姐兒,往後就再不用我擔心了。」
「我卻擔心娘。」賈敏握住賈母的手,懇切道:「如今這賈府岌岌可危,娘又當如何?」
「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擔憂什麼……」
無力轉圜,如今也不過且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賈敏聽了,卻覺觸目驚心。幸而她去歲沒撒手去了,還能活着回了京城。也幸而她有個哥兒,有子可傍。倘若無子,只余黛玉一個。若她去了,黛玉必然被母親接入賈府教養。只這步步驚心,句句危機,叫黛玉怎麼活下去!
幸而,她留住了林玦。
林玦跟了小廝往前院走,一路往書房去了。才進屋子,就見一個穿着暗紫綢衣的中年男子坐在位置上同林海說話,一眼望去文質彬彬,很有文人的樣子。
知道這就是二母舅賈政。
林玦上前拱手,先與賈政見禮:「見過父親。」又恭恭敬敬撩起衣袍,朝賈政行大禮:「林玦給二母舅請安。」
賈政忙伸手扶他起來:「玦哥兒起來。」
林玦在二人面前站定,賈政見了林玦,只覺他眉目肖似小妹賈敏,面龐輪廓卻又像足林海。兼有男子之清俊,又有女子之秀美。有聽聞他啟蒙進學皆林海一手教導,今日一見,果然出色。
常人總夸賈政次子寶玉生得好,賈政如今將之和林玦比來,卻遜色不少。
「如海,我這外甥你教得好。」賈政一面笑,一面叫林玦坐。
林玦坐了,又道:「母舅過譽,聽聞母舅家有個叫寶玉的表弟,才識學問十分出色。」
這是林玦實話。當初被逼着看紅樓的時候,他雖覺不出賈寶玉作詩寫文章有什麼好的,卻也聽人說過,賈寶玉學問其實極為出色。只是他不愛看時人推崇的四書五經。
說來也可笑,賈寶玉依附封建家族而生存,偏偏又是封建勢力的抗爭者。
他不是尋常人,與他相比,除黛玉外,其餘人終落窠臼。
林玦自覺也不過是俗人,有什麼值得稱讚的。他愛人世的絢麗,也不欲叫父母面上無光。故而原先不愛讀書,來了這裏卻為了生存,將四書五經看得滾瓜爛熟。
賈政卻對賈寶玉怨念頗深:「他算個什麼,也能提出來說。不過是庸碌貪美之徒,不提也罷。」
林玦自扯出微笑,取了邊上的茶吃,不欲在這上頭牽絆下去。
賈政卻最愛學問好的,林海當年中了探花,他對其學識向來欣賞。「如海,玦哥兒可考過童試了?」
「今歲才叫他去考,忝列稟生。今歲原想叫他去考鄉試,沒料到竟然奉旨回京。只好過些時日,再叫人陪他回蘇州一趟。」
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