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而後死死地攥住,把籃往薛向身前一遞:「給你,應該不到五斤呢,我把籃也抵給你吧。」
薛向痴痴地愣住了,這時,他才注意到小人兒的一雙手,這哪裏還是一雙手啊,簡直就是一雙發爛發臭的饅頭,兩隻小手又紅又腫,遍佈硬痂,左手虎口處已然潰爛流膿,右手手背,佈滿了星星點點的暗瘡,薛向看一眼,心就顫一下,不知何時,眼中已然噙滿了淚水。
「叔叔,你怎麼哭了?」
薛向掉頭,擦下眼睛,一把抱起小人兒:「叔叔眼睛不好,見風流淚,走,快跟叔叔下山去,二伢,他們還等着呢。」
小人兒點點頭,抱緊了籃,又問:「叔叔,你買下了這山裏的磨菇,誰幫你采呀,你可不可以請我,我只要很少很少的錢。」
童生稚言摧肝腸,薛向心下一慘,眼中又要滾出淚來,趕緊聳動兩下鼻,止住淚意,另一隻手輕輕摸摸她的小手,觸到傷口處,小人兒輕輕一顫,薛向趕緊接過她手中的小竹籃,輕聲道:「你媽媽生得什麼病,在醫院麼?」
小人兒眼神一黯,搖搖頭:「不知道生得什麼病,反正我不喜歡我媽媽去醫院,她每次去晚醫院,臉色就更差更白,軟軟地再沒了力氣。所以,我要掙錢,掙好多好多錢,給媽媽治病。」
話至此處,薛向已不敢問下去了,因為每聽一句,心底就如刀絞一般。這會兒,他哪裏還猜不到,小花的媽媽是什麼毛病,定然是去醫院賣血了,要不然哪有進一回醫院,身反而更差一分的道理。
薛向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受到自己的虛弱無力,是的,他在港島有億萬財富,他在四九城有驚人的名氣,甚至,他們薛氏已然發展成了一個龐大家族。可那又如何呢,能讓普天下每一個如小花一樣的孩,都念得起麼?能讓每一個小花都坐進寬敞明亮的教室麼?能讓每一個小花的媽媽都不必窘迫到賣血換錢麼...........
薛向心緒萬千,失魂落魄,抱了小人兒急步前行,卻忘了危險正在漸漸逼來。
因為起風了,好大的風,半山腰的荊棘被吹得搖曳狂舞,更有無數衰花稗草,被卷上了天空,薛老渾然忘了上山時的謹慎再謹慎,還綁了木板來減輕壓強,可他這會兒卻抱着小人兒行走,自身的重量立時重了數十斤,而不自知。
咔嚓一聲,薛老腳下生出一個大洞,左角處的木板已然陷了進去,山風呼嘯,驟雨又臨,吹得薛向長發飛舞,冰涼的雨滴打在臉上,霎時,將他激醒。
見得腳下這般情形,薛老哪裏不知道此刻已然深處險境,當下,他雙腳一掙,繃斷了青藤,鬆懈了木板,立時將角從板上拿了下來,剛要放下小花,減輕身體的重量,砰咚一聲巨響,山頂上竟滾落下一塊巨石,那巨石來勢猛,一所過,寸寸塌陷,山石竟如大潮一般,齊齊朝坡下打來。
泥石流爆發了!
薛老魂飛魄散,趕緊一把抱起地上的小壞,將小竹籃扔飛,大步朝山上奔去。此刻,薛老反其道,而行之,正是深明其理。泥石流這種巨大的自然災害,人力幾乎是不可能抗住的,而薛老更是想都每想過。且泥石流的威力,是越到山下,越是巨大,畢竟到了山腳下,重力勢能已然完全轉化成了動能,自然聲勢驚天。
再說,薛老此時離山頂,不過五十餘米的距離,若是下山,是根本不可能快過這泥石流的速。唯有逆流而上,到得頂端,才是安全之地。畢竟眼下只是小規模泥石流,不是整座山演化成山體滑坡。
便是這小規模的泥石流,可威力依然巨大,薛老未行幾步,身上已不知挨了多少飛石了,狂風亂舞,群石迸發,又兼泥土軟如綿沙,薛老全力施為,每一步,都踩得厚,准,即便是每一下都選在硬石上,腳陷處依然齊踝,拔起尚且費力,哪裏還有多餘的氣力規避這飛來石。
薛向奮力護住懷裏的小人兒,彎腰躬身,徐徐斜行,這五十米的距離,足足費了十多分鐘,方才達到。
薛向上得山頂,那溜空地依舊硬實,而半山腰處已然是泥塊如雨,山石成浪,翻翻卷卷,泄如江河,又過數息,便聽見轟隆隆,轟隆隆,聲聲巨響,昭示着驚天的威勢。
薛老一抹額頭的冷汗,暗道好險,才看懷裏的小人兒,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