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薛向能得安老爺看中,自然不是簡單的幾次言出有中就足夠的,其中不知道耗費多大心力。就連每次松竹齋來電話,他都得判別此去何為,甚至都總結出了經驗,如果是老王來電話,那一準兒是下棋和閒聊,如果是安在海來電話,或者老王親自出現在面前,那就是有要事相商。
如果是第二種情況,薛向都會在來的上,耗心費腦,思忖會商的內容,考量如何應對。正是這種慎之又慎的籌謀,薛向這個小諸葛的角色一直扮演的好,逐漸取得了老爺的完全信任,以及安氏兄弟、左陳連襟最大的尊重。
但其中辛苦又有誰知?
套句《鐵齒銅牙紀曉嵐》中和珅和大人的台詞:都眼紅寵臣,寵臣是那麼好當的麼!
要說往常薛向消息靈通,更兼總能從另一個時空這個時間段政局的走勢,獲得靈感,以加印證,總得猜中老爺的心思,給出良謀。可這回,因着回來的倉促,連報紙都沒顧得上看,一點消息也無,薛向自然思不解此次召見,所為何來。
久思無果,薛向性不猜了,打定主意,待會兒見招拆招。
哪知道,薛向卻是多慮了,這回老爺相召,非是問策,而是有消息要通報。
這不,薛向剛跨進堂屋,就被安在海一把給拽住了。薛向定睛一瞧,這安在海滿面遮不住的喜色,又恢復了往日油光水滑的老花花公的打扮,哪裏還有半分被罷官的頹唐。
薛向剛沖老爺和一旁側坐的左丘明見完禮,安在海就拍着他的肩膀,開腔了:「那位在今天中午的中委會上檢討了。」
當!
薛向的腦袋像猛地挨了一榔頭,滿腦漿糊成一團。他是真正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因為他明白這句檢討背後的涵義了。
「小薛,小薛。聽傻了吧?呵呵,我剛聽老爺說的時候。也愣了好久,哈哈哈…」
安在海牽扯了幾下,薛向猛地回過神來,胸中霎時翻起滔天巨浪:自己這是改變了歷史?!
見薛向無言呆立,安在海難得見這薛大諸葛有失魂的時候,正待接着調笑幾句,卻瞅見老爺白眉外揚,老臉轉黑。心中打個突突,趕緊住了嘴巴。
左丘明暗笑這個二舅剛做了幾天老姓,體統風儀竟是丟了個乾淨,也不想想,發生這種事情,就是你心中高興得敲鑼打鼓,面上也得端穩了。
左丘明起身,親熱地拉過薛向在自己身側坐了,還特意給他遞了盞茶。這會兒,左丘明對自己面前這個年輕人真有點五體投地的意思。要說前幾次薛向出謀獻策。助安氏過難關,可以用巧合和運氣解釋,可這次。人家完全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孤注一擲,沒有絕大的勇氣、必勝的信心,外加高超的手腕,是萬萬不敢投注的,因為這一注實在大了,大到骰盅開出的霎那,就是風雲攪動,山河變色,可人家居然賭贏了。
薛向心智堅毅。也就是先前因為消息來得突然,才被驚了一下。這會兒心潮已然平復,端正背脊。沖老爺道:「是二伯的好事兒近了吧?」
薛向知道老爺絕對不會似安在海那般浮躁,高層動態,老爺身在局中,自然洞若觀火,暗忖,既然此刻大勢已經底定,無須勞動自己籌謀畫贊,能有動向的自然也就剩了安二伯的職務問題,料來就是討論這個事兒。
這回,薛向卻是猜錯了,老爺此次招他來,壓根兒就不是為了安在海的事兒,純是想見見他。細說來,自薛向下鄉後,也就春節來匆匆給老爺拜過一次年,且那回來給老爺拜年的高官、將領眾多,薛向壓根兒就沒跟老爺說上幾句話。
後來,就是靠山屯東窗事發,薛向亡命天涯,接着又是篇章動天下,可那也只不過是用電話和老爺倉促說了幾句,再後來,通緝令取消,薛向返回京城,卻是再沒登過松竹齋的門,畢竟那會兒,他知道,明里無人看管自己,備不住暗裏有多少眼睛正盯着自己呢。是以,他壓根兒就不敢和松竹齋往來,怕的就是遷一發而動全身。
細細一算,加上赴港的這一個月,薛向和老爺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沒有好好聚聚了。
要說薛向和安老爺的感情很是複雜,從最開始的以棋結緣,到後來的互結恩義,忘年相交,再到現在隱約說不清、道不明的祖孫之情。而老爺已是垂暮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