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當真有些感動了,眨巴着眼睛,沖眾人抱拳問好,他原本是想招手的,又怕招手顯得倨傲,性便行了個稍顯謙恭的江湖禮。
不成想,底下的掌聲反倒更大了。
的確,如果說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話,那麼這群從人民群眾中脫穎而出成了幹部的菁英的眼睛,就是透亮的了。
活土匪到德江這短短几月,到底做了些什麼,得罪了多少人,這幫人不去關心。
他們在意的是,在這次招商引資的事兒上,活土匪以一弱旅之師,幾乎單人獨騎,從千軍萬馬中,將萬巨資,拉引到了德江,就沖這點,就該給他掌聲。
更何況,活土匪是在周、孔二位大佬摘桃,摘黃了之後,又輾轉里,頂着巨大的壓力,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勒住了命運的咽喉,讓德江死而復生。
若將此次事件,拍着影視的話,薛老絕對是那讓人熱血沸騰的硬漢主角。
最讓人激動的是,這硬漢主角,愣是在萬眾矚目之下,通過銀幕,向五萬德江人民,宣告了他的英雄壯舉。
至於,那總理、省長親切握手,則又構成了新的具有傳奇意義的爽點。
這會兒,英雄歸來,難道不該享受最熱烈的掌聲麼?
此刻,誰還分你是周書記人,他是孔專員的兵,此時此刻,他們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德江人。
誰為德江做出了貢獻,他們就給誰鼓掌!
薛老不愛出風頭,最受不得這種被圍觀的場面,沖眾人微微欠了欠身,便大步朝小餐廳行去。
「五斤包,一斤豆漿!」
說話兒,薛老斜靠着櫃枱,排出一疊票據和一張五元的人民幣。
不成想,對面收銀的老李卻不接錢,笑眯眯地提溜出個大紅食盒來,吆喝一聲,「老楊,老柯,薛專員來了」,未幾,後廚又鑽出倆帶着高腳帽圓潤中年,廚師幾乎都這身材。
老李輕輕一拍提溜上案頭的大紅食盒,笑道:「薛專員把錢收回去,這餐飯,我們仨請了,要說好席面,我們仨也請不起,沒弄別的,知道您愛吃肉包,好在咱仨都練的這手藝,就做了幾個包。」
「兩斤精緻蒜蓉鮮肉狗不理,兩斤蟹黃包,兩斤灌湯羊肉包,一桶豆漿,都擱裏面了,蒜蓉包是我整的,蟹黃包是老楊做的,灌湯羊肉包是老柯拾掇的,就我取了巧,就着食堂的料拾掇了倆籠;老楊和老柯,可是費老了勁兒。」
「老楊連夜去了雲錦湖,一去一返,上里,這時節,也就那地兒的母蟹還有份量;老柯為做這倆籠灌湯包,這鍋高湯足足熬了一夜;我人一點兒心意,不為別的,就為跟薛專員道個謝!」
說着,老李將大紅木盒,往薛向面前一推。
薛老看着一臉樂呵的人,嘴巴里發乾,眼睛忽然有些濕了,一把抓取排在案上的錢、票,一把提溜起食盒,二話不說,轉身就去了。
………………
卻說,薛老踏進小餐廳的當口,孔凡高的專車,在食堂門前停了。
聽見裏面噼里啪啦的掌聲,孔凡高大訝,「小左,去瞧瞧裏面在折騰什麼?」
一個梳着背頭的枯瘦年輕人應承一聲,跳下車去,遠遠便聽他喊「都讓讓,讓讓,沒瞧見專員來了麼」,唬得原本就給他讓出的行人,躲閃得更遠了。
孔凡高在車裏,瞧見他那邊的動靜兒,刷的一下,豐腴的雙頰垮了下來。
細說來,這「小左」不是別人,正是地委副書記左椒的堂侄左青。
當日,召開黨政聯席會前一個鐘頭,左椒就尋到了孔凡高,滲透了希望左青頂替升遷的宋昆,做他孔凡高的秘書。
沒奈何,為了照顧左椒這位地委最有份量的盟友的心情,孔凡高只好應下。
如今,宋昆果真成了行署辦秘書長,孔專員言出必餞,這左青自然就成了他秘書。
可孔凡高萬萬沒想到,這位左公竟是如此奇葩!
按說,這傢伙在地委辦也堪磨過幾年,該知曉些輕重緩急,眉眼高低。
哪知道,這傢伙衙內脾性,簡直根深蒂固!
頭一日來,孔凡高就發現這傢伙不對味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