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無為道人頓聲一喝,人影已飛躍過去後就要抓住藍小玉的手臂。
且不說以藍小玉的能力這滅絕咒是否殺得死陰十九,但這道符見效太猛,這小姑娘自己恐怕要被反噬的骨頭渣都不剩!
當真是一點憐憫自我的心都沒有了嗎!
無為道人心中的震驚難以言表,那隻鬼,難道對藍小玉來說能重要到比過自我的性命不成。
可他還未抓到藍小玉的手,孫道陵已快過他,按住藍小玉的肩膀就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一握,那指訣被力道一化就破了符形。
孫道陵這雙老眼又豈會看不明白這滅絕咒的出處和能力。
「小丫頭,你不要命了?!」孫道陵脫口而出,緊繃着臉嚴詞厲色,為人師徒,即便有過錯可又怎麼拿得自己的性命做威脅!
他亦是沒見過藍小玉如此不要命的時候。
「我的命也是夜闕君救回來的,要不要命,是我的事!」藍小玉咬牙切齒,一看就是還在惱怒頭上,她反掌就要抽手退開。
與夜闕君相交的日子裏,自己不知多少次為他所救,如果沒有夜闕君,那麼藍小玉也許也早就死了,那麼這一回,換成藍小玉違抗師命,又有何妨。
藍小玉此話剛毅果決,孫道陵看着她,唇角微微顫抖:「小玉!」他臉上的表情在清輝月色下竟有一種對小徒弟無可奈何的痛苦掙扎,「你的命難道不也是我老頭子救回來的?」
孫道陵縱然氣過徒兒,打過徒兒,可誰人不知他心中對藍小玉如同子女的寄託之情。
甚是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悲痛在裏頭。
藍小玉心中一顫,身體便怔在了當場,孫道陵的話沒有錯,十六年前沒有孫道陵,就不會有十六年後的藍小玉。
誰有錯呢,誰都沒有錯,難道錯就錯在,她與好,請鬼救人,為鬼請命?
什麼狗屁歪理,她不要信,也不要聽。
「師父你讓開!」她推開孫道陵,眼睛都發了紅,「藍小玉若是對不起了您,也就這一次了師父!」
孫道陵的老眼中氤氳起渾濁不清的感情,他跺着腳指着藍小玉:「你、你當真是要為了那隻鬼與我孫道陵分道揚鑣不成?!」這一番捶胸頓足,誰都明白孫道陵心中有痛,痛苦不堪。
十六年的徒兒莫不是抵不上困於囹圄的惡鬼,藍小玉從未有過的忤逆,難道——難道不都是那隻該死的惡鬼所挑唆的?!
孫道陵恨,恨比天高。
藍小玉搖着頭眼淚晃晃蕩盪的就要落下來:「師父,我想聽您的話,我真的很想聽您的話,可是,」她頓了頓聲,嗓子裏尖尖的是再也忍耐不住的哭腔,「我不能讓那些本是無辜的人死不瞑目!我也不能辜負所有救過我的情義。」
是誰是鬼有何關係,她不圓滑,不聽從,也不想再隨波逐流。
藍小玉孤身獨在古塔前,黑暗之中的紅梅綻放的如此深大,她昂首挺胸撇開眼淚與道義,盯着跟前那些口口聲聲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道人們。
「假正經的臭道士,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你們活了這麼多年,打過交道的妖魔鬼怪比我見過的還多,那就摸着良心說一句,你們敢說從來沒有錯殺過一隻妖鬼,從來沒有做一件惡事,沒有撒謊騙人編故事?」她音質清冷,擲地有聲,「你們沒有私心私情為私利過嗎?」藍小玉這話雖有些口不擇言,卻也是一句句說到了所有人心裏。
這些在場的,莫不都是十來歲就跟着自己的師傅和道門處理黑白陰陽的事,看過的人情人事,比普通人多過百倍千倍。
這一句話,竟讓眾人啞口無言。
「我藍小玉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是,我想救人,也想救鬼,我騙過人,騙過趙叔叔,騙過師父,那麼多年我有着諸般的不是和脾氣,你們敢承認嗎?」這些有頭有臉的老東西從來不敢置喙自己的不是,誰又能坦然處之自己的錯誤,「如今呢?你們教出來的好徒弟口口聲聲陷害我殺人,陷害我見死不救,呵,這都是你們這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們教出來的好徒弟!」
什麼倫理道德都丟去了天邊!
殺人枉法也能被瞞天過海,口說無憑卻還能被當成呈堂證供!
簡直可笑,荒謬,荒天下之大繆!